我是怎樣發現這個題材的呢?當然說起來話就長了,但還得長話短說,記得在七十年代末全國短篇小說評獎時有一篇小說是散文題材的小說,作者是一位很有影響的作家從維熙,在當時這篇作品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一次,滄州的《無名文學》來了一位編輯,他說他們刊物設有一個“作家輔導”專欄,希望我能寫一篇如何從生活到藝術的文章。同時還給我提出了幾個題目:一、生活和藝術的關係;二、生活感受和藝術感受;三、生活真實和藝術真實;四、藝術想象問題(包括構思、想象、虛構)。這是個大課題,今天不準備全麵地講,剛才王老師提出希望能結合我寫的《花市》談些體會。
《花市》是個短篇,是在1981年春天寫的。我有個毛病,寫了兩篇之後,總喜歡放在自己的床下壓它一段時間,讓它降降溫,過一階段,再拿出來修改。直到10月份《河北文學》一位姓張的編輯來約稿,我把《花市》給了他。另一篇《醒酒》,我留給了保定的《蓮池》。給《蓮池》的《醒酒》沒聽見有什麼動靜。給《河北文學》的《花市》可熱鬧起來。先是四川人民出版社選入他們出版的《小說佳作選》,隨後中央人民廣播電台,山東、山西、河北等省、市電台都廣播了這篇小說。《河北文學》接二連三發了三篇評論文章。據說,當時著名作家從維熙在北京醫院養病,發高燒39℃,看了《河北文學》發表的《花市》後,高興地從床上跳下來,高燒立即退了下去。(眾笑)(可見一篇佳作之影響,在一定的背景下,能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筆者加)1981年,河北省小說評獎,《花市》為當選作品。
1981年春天,我有個老朋友名叫曹仲連,他在集上賣花,其中有一盆令箭荷花,竟開了四朵花。這就使我在生活中有了令人感受較深的地方。
作為一名作家都有個習慣,回家後想用文字描繪一番。
第二次集上,真的來了兩個老頭兒。其中一位問曹:“掌櫃的,多少錢?”曹說:“別問,問也不買。25元怎麼樣?”老頭沒有說話,扭頭便走了,生活上便有這麼一點點觸動。
當天晚上,我在床上邊抽煙,邊思考,就是睡不著,後來拿起筆,鋪開紙,當天晚上便寫出來了,大約有4000多字。
這篇小說有三個方麵是真實的:一、確實有花市,過去沒有;二、農民開始養花種草了;三、花草盆景曆來屬於上層有錢的消閑階級,不屬於勞動人民。不真實的地方是:一、五十多歲的老頭兒曹仲連改成隻有二十多歲的姑娘蔣小玉;二、老頭兒沒有買花,可寫成老頭兒買走了;三、沒有出現一個幹部,也沒有討價、抬價的場麵,可文章中卻出現了。
回過頭來想一想,那麼這篇小說是真的呢,還是假的呢?我們的回答當然是真實的。這裏涉及了一個理論問題:生活真實與藝術真實的問題。
藝術真實應是更集中,更強烈,更本質的東西。以前農民有了錢,首先要買糧食吃;現在農民竟買起花草來。
藝術作品不在於反映,而在於創作。作品是作家的精神勞動。作家的勞動是無情的勞動,是不惜任何代價的勞動,需要最大限度的獻身精神,這對作家來說也是最寶貴的品質。
一個人在讀一篇小說時,首先要看,這篇小說反映了什麼?人民群眾不是隻需要反映。為什麼有了攝影,人民還需要美術呢?攝影不是美術。
這個問題與評論家有關。尤其在極左路線時,隻講生活,不能講創作。但是隻講生活不可能解決創作問題,正如種地隻有土地是不夠的。
《花市》中人物(曹仲連)為了追求意境,我將曹改成了小姑娘,原因是想用抒情的散文手法來寫。
《花市》的開頭寫花市的場景。
《花市》的結尾描寫賣花姑娘。
我們可以想一想,這樣寫比寫戴眼鏡的老頭兒是不是有了詩情畫意。
孫犁說:“生活不能膠滯生活。”藝術的魅力在於想象,力量的魅力在於真實。符合生活的真實的藝術,需要結合自己的作品,才能大膽地進行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