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兆繡印象裏的紫禁城,標配可能是某嬛傳裏第一集出場時,氣勢恢宏的畫麵。
事實上是,曆經數朝的皇宮,再金碧輝煌,也沒有誇張到用水泥鋪地、玻璃鑲窗——如果,石兆繡想,如果這輩子還能奢望有那一天的話,回到現代,她一定打開豆瓣辣評1000字長文討伐這些誇張成分x100倍也不過的清宮劇。
一切都是假的。
氣勢恢宏是假的。
這裏隻有堆積了幾百年的陰沉沉死氣。
從以適齡秀女的身份短暫住入儲秀宮那一刻,石兆繡始終對那句話深以為然——
冗雜繁複的規矩,就是這個時代老嬤嬤的裹腳布,又臭又長。
每天都總有人會因各種原因提前出局。
比如她右邊房間前幾日還住著的那位葉赫那拉格格。
為了中選,葉赫那拉送了左邊房間住著的富察格格一根和田玉簪子,請對方幫忙讓她的最大競爭對手瓜爾佳氏——也就是石兆繡,在複選那日,不小心在天家麵前出個小醜。
富察格格遂收買了人,在複選前一日偷偷往石兆繡的膳食裏,放了巴豆。
好吧,這是最低級,但原本有效的宮鬥。那頓被動了手腳的膳食沒來得及送到石兆繡這裏,第一次害人的富察格格因為做賊心虛,舉止怪異,東窗事發被幾名嬤嬤帶走問話。
葉赫那拉是半個時辰後被帶走的。
石兆繡站在半闔上的棱花窗前,看著院子裏霧蒙蒙的雨色,就像在看自己未卜的命運一般。
果不其然,還是某嬛傳越挖越有。金句頻出,名場麵永存。
——“沒有腦子的蠢貨,在宮裏是待不長久的。”
葉赫那拉和富察格格,連宮裏的路都沒摸清哪邊該往哪邊走,就徹底和紫禁城說了拜拜。
石兆繡憐憫了一下兩位初級宮鬥失敗選手,開始思索是誰出的手,無形之間給她在秀女間的地位多加了一層‘疑似有關係惹不起’的BUFF呢。
她阿瑪石文炳?不不不,瓜爾佳氏雖是個滿洲大姓,可現在的石家哪裏有那麼多隻手可以伸進紫禁城操控選秀結果。
每每石兆繡對上宮裏負責教導宮規禮儀的嬤嬤,後者都總是尊敬多過自傲。
這一點,就算不帶腦子出門,哪怕隻生了一雙眼睛的人都能夠發現。
“瓜爾佳姐姐,烏蘇嬤嬤看上去很關照你呢。”
斜對門的索綽羅氏,她額娘是宗室格格,這身份算尊貴的罷。看著家世樣貌處處皆不如她的瓜爾佳氏入了烏蘇嬤嬤的眼,一顆驕傲自得的玻璃心可不就摔碎了,染上了莫名其妙的醋意,對石兆繡酸溜溜地嘀咕了這麼一句。
石兆繡搬了個繡櫈,坐在簷下引線穿針,慢條斯理地回:“我有索綽羅妹妹這會子上躥下跳的功夫,不如將嬤嬤布置好的女紅功課給完成好才是正理。”
索綽羅氏哼聲道:“瓜爾佳姐姐倒是勤快呢。”
“就你會討好嬤嬤不成?我額娘說了,隻有那起子骨頭輕賤的漢人才看重這些什麼女紅技藝呢?”
石兆繡麵上露出一抹笑容:“索綽羅妹妹說得是。”
壓根就沒有把這被家裏阿瑪額娘寵得小脾氣一套又一套的滿洲貴女放在心上。
她收了東西,起身進屋去了。
遇到蠢貨怎麼辦?不要管,放任她,縱容她,總有一天她會自己給自己作出一條死路。
這是來自石兆繡兩輩子的經驗,從一眾宮鬥文前輩身上得出的教訓。
胎穿十四年,她對滿清這個封建腐朽的王朝唯一的好感就是現在不像二十一世紀,空氣汙染嚴重,京城處處是霧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