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姓道士手一鬆,那白紗女子的身體便軟軟落在地麵之上,隻是一對美目圓睜,好不淒涼。
到了這時,凶名赫赫的朝廷銀翎客卿,大名鼎鼎的黑白無常雙雙慘死於易州郡白馬關前。而這名原本風光無限的白無常,一名花容月貌,身材曼妙的的白紗女子,此刻竟披頭散發,一身血汙的躺在一線天的峽穀之前,已然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旁邊站著的白袍女將從始至終都沒有出聲,也沒有製止。
毛姓道士卻沒有再多看那躺在地上的白紗女子,隻見他呆呆立在原地,默然不語。
如今大仇得報,其心中非但沒有感到一絲快感,反而心情沉重,感受到一種莫名的悲傷積壓在心頭不散。
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的不是自己的結發妻子——那個發髻高盤,儀態端莊的大家閨秀秦婉怡,卻是另一名有著甜美笑容,身材嬌弱的可愛女子,她的名字叫做白菱。
“道長?”那白袍女將見毛姓道士陷入失神之中,久久不語,不禁關切的叫了一聲。
“我沒事。”毛姓道士回過神來,長長舒了一口氣。
“對了,那黑無常倒也罷了,至於這白無常嗎……,她與我早年頗有些恩怨,乃是相熟之人……”
“道長不必多做解釋,我取了他們的客卿令牌同樣可以回去交差,想來九王爺也不會怪罪的。”那白袍女將未等那毛姓道士說完,便出聲打斷了他的話語,“至於地上這白紗女子便交與我處置吧。”
隻見她彎下腰來,在那白無常的身上摸索了一陣,將其身上攜帶錦囊全部取下,從其中一個錦囊中掏出一枚銀色令牌,在其正麵寫著“白無常”三個古體大字,正是此女的客卿令牌。
接著,此女將白紗女子抱起來,徑直向著沈雲與那少年所在馬車處走了過來。
那小胖子與沈雲望著走過來的白袍女將,心中一愣。
隻見那小胖子眨了眨黃豆大的小眼睛,往左前方戰場一掃,眼放賊光,心下有了主意。
他一溜小跑跑向先前毛姓道士所在戰團附近,將那毛姓道士的鐵手與那掉落一旁的白色符節撿了起來,從懷中扯出一塊灰布包好,一溜小跑,又到了黑無常的屍體處,一腳將其屍體踹翻過來,在其身上一陣摸索,翻出一枚銀色令牌,單獨放在一旁,又將其身上餘下的瓶瓶罐罐與腰間布袋全小心收了起來,最後轉回到那白無常原本屍體旁,將地上大小錦囊全都收起,連同剛才搜得之物放在灰布上,麻利的打包好,這才喜滋滋的回到毛姓道士身旁後,恭聲叫了一聲“師傅”。
這一連番的麻利動作直看的遠處的一眾鏢師們大眼瞪小眼,全都愣在原地,卻無人敢出聲阻攔。
那洪胡子心裏更是暗罵一聲“兔崽子”,心想這賊小子以前沒少幹過這樣的事。
甚至從那白袍小將出現到現在,一眾鏢師們和那鄒姓主仆二人都遠遠在一旁站著,並不敢靠近分毫。
沈雲可不管那小胖子在做什麼,眼見那白袍銀甲的女將竟直直朝著自己走了過來,讓其心中不禁“咯噔”一下,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此時的沈雲不禁將目光望向了隊伍之中的馮三娘。
而那馮三娘也望向了沈雲這邊,並向其招了招手。
沈雲心下一動,趕忙小跑跑了過去。
那馮三娘雖有傷在身,卻對沈雲頗為在意,沈雲剛跑至其身前處,便被其一把扯在身後,並壓低聲音問道。
“嚇到了吧,受傷沒有?”
“沒,沒有。”沈雲聽了三娘關切的話語,心下一暖,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嬸娘,“倒是三娘你呢,有沒有大礙?我看你身上受了好幾處刀傷。”
“我沒事,走鏢哪有不受傷的。對了,待會一定不要說話,知道嗎?”三娘搖搖頭,又低聲囑咐了一句。
見到沈雲乖巧的點了點頭,三娘這才放下心來,二人同一眾鏢師們靜靜站在原地,不敢出聲。
再說那白袍女將,其抱著那白紗女子走到裝有進貢絲綢的馬車旁停了下來,掀去蓋住絲綢的油布,將那白菱的屍體平放其上,然後退後幾步,從腰間取出一個手指粗細的精致火折子,打開來,扔在了馬車上。
那些上品絲綢遇到火之後便熊熊燃燒了起來,火光映照中,那一身白紗的女子便同這批錦緞一同葬身於火海之中,最終化為一縷青煙,緩緩飄向天際。
遠處的毛姓道士,不,是玉麵閻王,看到了這一幕,麵上竟浮現一絲複雜之極的表情來,心頭卻忽然一下子輕鬆不少。仿佛數十年的恩怨也隨著這一縷青煙飄向天空,被輕風一吹,煙消雲散。
毛一仙抬起頭來,隻見蔚藍的天空上,白雲朵朵,偶爾有幾隻飛鳥的身影滑過,一切都那麼安靜,卻又透出一種淡淡的傷感。
“婉兒,倘若你泉下有知,應當安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