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0月的中南海,秋高氣爽,林木蔥蘢,鮮花盛開。
賀龍卻沒有心思欣賞這身邊的美景,他是來參加毛澤東主持的中共中央軍事委員會會議,接受新任務的。
今天的中央委員會議,就是要討論進軍西南中的一些重大的問題,其中包括確定賀龍帶部隊入川。
毛澤東確定的進軍西南,是“取大迂回動作,插至敵後,先完成包圍,然後再回打之方針”。具體的部署是:在第四野戰軍發起廣西作戰的同時,劉、鄧大軍以大迂回運作,取道湘西、鄂西直出貴州,挺進敘府、瀘州、重慶一線,切斷胡宗南集團及川境諸敵通往雲南的道路。
賀龍的任務是,積極吸引,抑留胡宗南於秦嶺地區,協同二野作戰,一舉聚殲胡宗南集團。
關於陝入川的作戰方針,毛澤東叮囑說:“殲胡作戰時間,不應太早,應待劉、鄧進到敘府、瀘州、重慶之後,再發起攻擊,在此之前,得把胡宗南拖在秦嶺,不讓他過早逃入四川。”
賀龍心領神會:“主席是要我發而不打,攻而不破,我遵命!”
毛澤東微微一笑,他一向認為賀龍聰明過人,一點就破,果然如此。
就在賀龍積極組織入川作戰指揮機構的時候,劉、鄧指揮的二野大軍在南起貴州天柱,北至湖北巴東的五百公裏地段上,向國民黨軍實施了多路突擊。
第四野戰軍為配合第二野戰軍進軍川南,決定以第五十、第四十七、第四十二軍及湖北獨立師等共8個師的兵力,對位於鄂西恩施、鹹豐一帶的宋希濂集團的主力進行反擊。
1949年11月。
十萬火急!共軍劉伯承攻勢甚猛,烏江防線危急,川黔汀綏靖主任宋希濂致電委座鑒令!
“十萬火急!共軍林彪部對川南鉗形攻擊,我軍鼎力不支,於拂曉前退踞二線。十五兵團司令羅廣文致電西南軍政長官公署裁決!”
“機密!三號區發現共軍穿插部隊,跡象不明。保密局西南特區區長徐遠舉急待總裁指令!”
“絕密!”……
霧鎖長江。炮火震撼的山城重慶。
天沒放亮。晨霧籠罩著白市驛機場。
三輛緊閉窗簾的“卡迪萊克”、“標致”和“雪佛萊”美式高級轎車,迎著震耳欲聾的槍炮聲,飛越戒備森嚴的機場外圍,向“美齡號C-46”型座機飛速駛來,臨近機前,驟然刹車。全副武裝身披黑色防彈大氅的國民黨最高軍事委員會委員長蔣介石、全副武裝身著將校呢製服的國民革命軍總參謀長顧祝同、全副武裝身著將校呢製服的西南軍政長官公署副長官錢大鈞和國民黨台灣省黨部中將主任蔣經國,出現在幾千將士的眼前。蔣介石蹬著墨黑色高統皮靴,緊鎖眉目,在隨從的擁護下,穿過衛隊,大踏步來到刀槍林立的敢死隊前。
“敬禮——!”幾千將士步調一致。
蔣介石沒有講話,沒有揮手。晨風習習,大氅飄飄,他對敢死隊注目少頃。從左到右開始大步檢閱。此時此刻,在距離戰場僅有幾公裏的機場上閱兵,倒還真有些拿破侖、希特勒當年運籌帷幄臨危不懼的大將風範。蔣介石閱兵很快完畢,按照預定計劃,敢死隊將迅速奔赴外圍戰場。這支裝備精良的戰鬥部隊,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槍炮聲更激烈了,隱隱地夾著粗野的廝打和拚命的喊殺聲。
但市區方向,他所期待的爆炸聲僅僅隻有幾響。一絲失望掠過他的眉心。
“顧總長!向成都發報:我天明後抵達鳳凰山機場!”
“是。”
蔣介石猛然回頭,一股寒浸浸的冰冷目光,逼視著每一張麵孔:錢大鈞、陳希曾、蔣經國……稍頃,他移開了眼睛,有些歎悔地轉過了身。也許他太憤慨了,也許他太神經質了。他的聲調頹然地降八度:“給胡宗南發報,勿要與劉文輝發生任何衝突……”
他的眼光暗淡下來,又於心不甘地轉向遠方……
1949年11月16日。林園官邸。最高軍事防務會。
“烏江防線垮了,無異於打開了川東門戶!川南一線失守,無異於洞側冀之窗!貴陽丟了,重慶危急,北線賀龍又兵分數路:由秦嶺要隘沿川陝公路南下;由康縣略陽鉗擊廣元;由漳縣豈縣斜趨武都;由周到沿漢中古道向南推進……”
形勢異常嚴重,大廳裏靜得可怕。顧祝同那份標準的軍事報告,沒有拿腔作勢的閑言廢語,沒有不負責任的狂妄自得。報告完畢,請蔣委員長作訓示。
蔣介石沒立刻發話,依然坐在條形軍事會議桌上的上首中央,緊抿微翹的上唇,兩手交叉,略靠坐椅。這是他居高臨下的會議習慣。戰事吃緊,勝負莫測,他在探測每一位將領,而每一位遇見這樣的目光,就連最最得誌的黃埔學生胡宗南、戴笠,都不能不懼怕三分。大廳裏,隻有牆上那永無休止的金邊掛鍾在行將爆炸的空氣中有節律地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