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也會有幾個中國人,鑽進一隻木桶,順瀑布飛流直下?
精雕細刻的歡樂
在寧海縣城關鎮吃晚飯的時候,城關人叫我要盡量多吃,晚上去村裏看元宵節,需要很好的體力。
我想,鬧元宵麼,鬧兩小時還是鬧半小時,那是乘興而行,興盡而歸的事,也無所謂累不累。
我們的車開上一條鄉間柏油路,就停下了。怎麼了?堵車了。堵車了?我伸出頭去看前邊的車流,真堵上了。我把膀子像拉杆一樣一節一節拉到最長,也還是看不到頭。看車牌,寧波市的,寧海縣的,奉化縣的,小轎車,摩托車,還有三輪車,手推車。摩托車上都是兩三人,開車是男人,殿後是女人,中間是他們的小孩。男人是前鋒,女人是後衛,小孩是寶貝。感覺中,一個個村的人都搬上了摩托。一個個摩托家庭,今晚都抱成團地去鬧元宵。
有個女人,拉著近乎正方的小小的板車。車上坐著4個孩子。兩個七八歲的孩子,緊緊抱著兩個大約兩歲的小孩。在這樣車頂車、人擠人的路上,連七八歲的4啦也變得這麼懂事、這麼有責任感。
走去的人流裏,不少肩上騎著孩子,懷裏抱著孩子。那些懷裏的孩子,怕是隻有一歲吧?裹著棉袍裙,那也凍吧?這麼小的小孩也帶出來?當然得帶出來,元宵節一家人就得像湯圓團團圓圓麼。
我從汽車頂窗朝天空看去,一個彩色的禮花正以我這車為中心地覆蓋下來。當然這是一種視覺的誤讀。一個禮花,又一個禮花,從頂窗望天空,倒像在看一個碩大的萬花筒。
隻是,怎麼聽不到放禮花的聲音?也聽不到鞭炮聲?哦,是長長一條街的汽車、摩托的馬達奏響一部元宵節交響樂的序曲。仔細聽去,才能分辨出馬達轟鳴中夾雜的鞭炮聲聲。
有一個走著去的村民,幹脆一坐到我前邊一輛轎車的後車廂上。反正車也開不動,他是得逍遙時-遙。
我覺得-所有的人、所有的車都不急。除了馬達在忙乎,所有的人都是安寧而有序的。享份密集和擁擠。
或許,元宵節不僅僅是看燈,看燈之前是看人。看人們過節的好心情。隻是,這麼多的人,擁到一個村裏去,如何擠得下?朋友說,這個人流會分到不同的村裏去的。各個村子用自己的方式過元宵。終於到了前童鎮。出奇的安靜。
巡遊隊伍到這頭還有一小時呢。有人提著兔子燈,有人啃著甘蔗,有人放鞭炮,有人嚼梨裔糖。黑黑的街上,隻有紅燈籠是亮的。從街的這頭到那頭的一隻隻紅燈籠,好像把一條街串了起來。遠處一方店牌,被燈籠照亮了:古鎮客棧。聯想到路上看到的一家店,叫龍門客店,我就想起《新龍門客棧》那部古裝武俠片。
看著那古鎮客棧。我真覺得好像時光倒轉走進一部正月十五看花燈的古裝片裏了。看花燈的時候往往會走丟,會演繹出各種故事。你別走丟了嗬!朋友一再叮囑我。
古鎮客棧這四個字的出現,把現代,把21世紀的現代隱去了。雖然我剛才還看到消防車、救護車、警車,看到現代社會生存的各種必備,但是此刻,現代隱去了。隻剩下千年持續的紅燈籠,叫人讀不懂年代的紅燈籠。
不知什麼時候,街上就鋪滿了人。該們頭上戴著兔子燈籠,雙手甩著不會響隻會亮的鞭炮。大人小孩胸前掛著各種發光的物件,拿著長長的熒光棒。電視裏唱同一首歌的時候,大家齊齊搖著熒光棒。這裏沒有人唱歌,沒有人喧曄,大家搖著熒光棒,可以看到他們的心在歌唱。
我順著人流向前方走去,走到拐角處占領一土坡。就看見前方,黑夜中走出一片輝煌!
黑夜中走出一片輝煌。
我真不知道這是魔術,還是夢幻?黑夜的幕布前,變出了頂天立地的燦爛。那是15座絢麗的燈山!一座座燈山像一個個披金戴銀的貴人,緩緩前行。燈山掛滿了足有六七米高的燈籠,每一座燈山都像一個自動行進的舞台。站著一層層村裏最好看的著戲裝的小孩。小小孩在最下邊,十來歲的大小孩在最上層。有的是楊家將,有的是樊梨花。各有高招的燈山又好像長長的台上的魅力四射的盛裝展。
走到近處,才看見這每一座山,都雕成各各不同的亭閣。都由村民們拉著,推著。有的車前,村民們穿著清一色的那種大團花的中式祅。自從會上各國首腦穿著這種服裝集體亮相後,很多人管這款一夜之間火爆起來的唐裝。有的本來很一般的會議,也每人發一件也過過領袖癮。此刻看著村民們很莊嚴地穿著規規整整的八拉著金碧輝煌的大亭閣,我看到過去和現在的會合,看到人類對美好的追求從來不拘一格。
有的燈車前,走著一支農民銅管樂隊,吹奏著並不跑調的樂曲。走在管樂隊最前邊的人,身上掛著大鼓,兩手敲打著鼓,嘴裏還叼著根煙,走路敲鼓不忘吞雲吐霧。似這般胸有成曲才大氣粗,真想對他夾道歡呼。
一個人,到人間走一遭,走出這份自得和逍遙!我一直反對抽煙,但是這支煙,好像點著了、激活了我的全體細胞。我往人群裏擠,往車跟前跑。我本來很怕鞭炮,可這裏鞭炮在頭上炸開,彈片在我周圍呼嘯。女友衝過來,拍打擊中我的彈片。感覺中,下一刻她就要撲到我身上,用她的身體把危隨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