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剛推開家門,就見娘親焦急的迎了出來,拉著我們的手有些責備道:“你們兩個又跑哪去了?不是讓你們在家呆著嗎?”施姨娘和放叔叔的失蹤使娘親驚嚇不小,現在她對我們的擔憂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苦笑道:“現在汴京城最多的是乞丐,我想讓他們找人應該會快些!”
娘親問道:“你是說阿七嗎?你們去見阿七了?”
若琦忙道:“我們想著那些官差是吃人飯不辦人事的酒囊飯袋,阿七雖是乞丐辦事卻比他們利落。現在找到人才是當務之急,其他的世俗牽扯我想我們可以先拋卻不提。”
娘親道:“傻孩子!我哪是要責怪你們的意思?我隻是責怪自己事急則亂,一時沒想起讓他幫忙找人罷了!”
我不解道:“娘親何以這麼放心阿七?”
娘親將我二人拉入房中坐下道:“你們一定要牢記我以前教導你們的話,但是又不能盲目聽取而認為世人皆有利己之心。阿七是個純良之人這一點我還是可以肯定的,我想你們也應該能看能出來!”
我和若琦都微笑著點點頭。
娘親站起身說:“你們兩個不要再亂跑了,我去做晚飯!”
若琦起身道:“我給你打下手!”
我也起身道:“我也去!”
娘親微笑著將我們按在椅子上道:“兩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丫頭,還不夠給我添亂的呢,還要幹什麼去?”說著一個人轉身去了廚房。
若琦惆悵的趴在桌子上道:“我們家雖然清苦,可是我們卻一直過著無憂無慮的如同閨中小姐般的生活。雖無錦衣玉食,鳳鑾美侍卻也是集父母寵愛萬千於一身。這等榮幸難道就這樣消失了嗎?”
我伸出手拉住她放在桌子上的手安慰道:“一切還是未知,你何以這樣悲觀?”
“未知?”她苦笑著,不再說話,隻是像一灘軟泥一樣趴在桌子上晚上,我在自己的房間裏畫扇。我是多麼想讓自己靜下心來啊,可是強迫自己畫了幾筆最終還是將狼毫隔起。我將右手放在自己的左心心房緊緊地攥住衣襟,心好痛好痛。施姨娘和放叔叔現在在哪?他們是活著還是已經我不敢想。我期望快一點天亮,快一點到明天,那時也許他們已經回來了。可是我有希望時間停止,就讓我這樣妄想著,妄想著他們一切都好,妄想著他們還有回來的可能。一滴,兩滴晶瑩的淚珠打在了我剛畫的扇子上。淚痕濕潤了水墨。水墨吞噬了淚痕。此時,我的憂傷為何如此難以抑製?我忙擦幹眼淚,打開書桌的抽屜,拿出不久前放進去的七封信,從中隨意抽出一封打開。
“扇兒,請允許我這樣叫你!自從我回到家,這是我給你寫的第三封信了。我早已把你當成了一個可以傾吐心聲的親人了,像姐妹兄弟一樣。所以我已漸漸的拋棄了和你說話時的繁瑣與敬辭。不同的是,有些話我感覺可以對你說,卻不可以對他們說,這樣說來又不像姐妹兄弟了。不管如何,我都很珍惜這種感覺。
娘親的病情久治不愈,並有愈演愈烈的趨勢。而身為人子的我,卻無能為力不能代其受苦隻能袖手旁觀於床前,這確實讓我痛不欲生。我一直便訪名醫,用盡奇藥,可是還是不能解除她的病痛於萬一我真是感歎自己的無用可悲!
戚戚苦苦,渾渾噩噩中已經過了整月。今天晚上獨自一人在亭院飲酒,無意間發現月亮極美。看著那籠紗般的玉盤,感受著淡淡的清輝,我感到整個人都漸漸地成了虛空。所有的煩惱、憂思、悲傷、痛苦也都化作了虛無。你說人死了會在哪裏?人死了有會以何種形式存在?還是就像這月光,隻是一場虛無的空。功名、利祿、恩情、甚至是欲望,到最後不也是化作一場空嗎?大笑過,大哭過,大樂過,大悲過,到最後又能留下什麼?一切都是過眼雲煙而已,人生也如同煙雲一般,風吹過還有什麼痕跡可循?
我舉起酒杯對月長笑,為這虛空,為我多日憂思的釋懷,更為這似假非真的人生。人生在世,奔波不定,為名,為利,為恩,為義。這樣活著是不是累極,悲極?更何況,生死禍福本就是造化使然,自然天成,我強行逆誌不也是徒增傷悲嗎?就讓一切順其自然,水到渠成吧!我現在要做的隻是接受命運的安排,坦然的麵對這一切?
皓月朗朗,願娘親早日擺脫痛苦!扇兒,你也和我一起祈禱一起祝福吧!就對著這蒼天明月!
藍顏,西楓“我讀完了他的信,心中的悲傷也漸漸的化開了。我又看了看信口中默默道:“命運?你真的相信有冥冥中的安排嗎?”我呆呆的看著,最後搖了搖頭甩掉了突來的深思。我將信慢慢的裝起來,放在抽屜裏。站起身,走到窗前將窗子打開。如紗的月光飄進房中,我高興的笑了。造化之鍾秀讓我著迷,我最向往也最喜歡的就是自然之美麗,其中以清空皓月為之最。看到這種美,一切凡絲都會煥然於無形。正當我要抬頭望月時,我看到若琦站在娘親的門前。
娘親打開門將若琦摟入懷中,兩人走進了房裏。我微笑著輕聲說:“琦兒,今天我就把娘親借你一次吧!”我知道若琦心中的傷痛不亞於我,真希望娘親溫柔的懷抱能讓她寬心不少。想著,我又抬頭看著天上的明月翌日,天剛破曉,我們還沒有起床,就聽見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我連忙起身邊穿衣服邊往外走,走到大門前將衣服穿好才打開門。我看到阿七一個人站在門外,我忙向前問道:“人找到了嗎?”
阿七欲言又止道:“找找到了!”
“人在那裏?”
聽到這個若琦的聲音我忙回頭,看到若琦和娘親也像我一樣隻是穿好衣服披著頭發便出來了。
阿七轉身向一旁做了一個手勢,兩個人抬了一副竹架走了過來,竹架上蓋著一層白色的麻布。娘親後退了一步靠在了門上。我看著放在眼前的竹架喃喃的說道:“不可能!不可能!”眼淚霎時奔湧而出。若琦呢?她隻是靜靜地那白色的麻布,慢慢地走向前去蹲下身來掀開。是施姨娘。她臉色雪白如紙,鬢發散亂濕潤,臉龐因浸泡腫脹而豐滿不見了生前的瘦削,她身著這那日的舞裙還是那樣的美麗。
阿七站在一旁道:“昨天早上有人看見一個美麗的女子立在芬河的渡頭上,看著太陽出來後,又下了渡頭慢慢地走進了芬河。當時看到的人都以為是河神,畢竟她穿的服飾是那樣的特別,而且”我知道阿七是想說施姨娘太過美麗給人帶來了非凡之感,可是他不想對先人有所冒犯就轉移了話鋒道:“後來,身體漂到下遊,才又被人發現。”
若琦用手撫摸著施姨娘的臉龐,平靜的問:“我爹有消息嗎?”
阿七道:“有是有,不過”
若琦打斷了阿七的話,抬起頭問道:“他在哪?”
阿七道:“醉君樓。”
若琦低頭看了看施姨娘柔聲道:“娘親,我帶爹來見你!”說著轉身跑開了。娘親忙對我說:“扇兒,你和琦兒一起去!”我聽著也跟了上去。
阿七忙大聲道:“他已經知道了這件事,現在已經神誌不清了,也不可能回來!”我聽了心中一寒,腳步不穩差點摔倒。而若琦早跑遠了,哪裏還能聽到他的話。我擦幹眼淚,加快腳力想追上若琦,口中不住喊道:“琦兒,等等我!琦兒!琦兒!”
這個時候街市上還沒有多少人,我和若琦一前一後的在街市上跑著。我們一直都是安步當車,長跑都成了我們的家常便飯。汴京雖大,絕大部分都有我們跑過的身影。我不知若琦是跑累了還是在等我隻見她放慢了腳步,拿出綢帶將頭發束起,我也邊跑邊束起頭發。待我跑到她跟前,她又拉著我一起跑。
醉君樓,算是汴京城的大酒樓。我們雖沒有來過,卻也在門外走過多遭。這裏白天夜裏都是笙歌四起,喧囂不斷,仿佛晝夜的交替四季的變遷不會在此留下任何痕跡。奢華,昌盛是這裏永恒的旋律。我和若琦看著眼前的三個金漆大字,走了進去。沒曾想,卻被酒樓中的跑堂夥計攔住。那跑堂夥計有些輕蔑笑著的說:“兩位小姑娘我們這裏不招待你們這樣的女客!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