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華吃緊,身上疼痛難耐,卻仍要裝作混不在意去寬慰比她還要心焦的宛柔——可,她臉頰上,汗已成溪,涓涓而流,背上,鹹鹹的汗水,將破了的地方浸潤的若被針紮,卻也隻能死命咬牙硬撐。
哭喊,嚎叫,在這時能有什麼用?
除了叫親近之人擔心,叫敵對之人含笑,全無用處。
因而,瑤華自問從來都是暗自忍耐,哪一次,都不例外。
也因此,她真的很少哭,最艱難的時候,也隻是尋個沒人的角落,獨自舔舐傷口,那瘡疤,向來是她不肯示人的軟肋。
她,很介意旁人瞧見,自己的軟弱無能。
就好像今日裏,她在李嬤嬤的房內哭了那麼久,實在是這麼多年來,她真的覺得太累了。
宛柔欲哭,卻突然想起些什麼,猛然道:“小姐,您不是曾對奴婢提起過一位王太醫?他既然能摸出脈搏異樣……那,請他來華羽宮為您……”
瑤華本是蹙眉思量,可卻斷然否決:“他是上官氏的人——雖然有一二次的幫襯,但本宮與他並不相熟。事後,也有派司書司琴幾個去聊表謝意,但其並不大對我之事多有上心……怕是行不通。”
可宛柔好容易抓到這麼一點能做的事,哪裏肯輕言放棄:“小姐您等著,奴婢去喚了半夏來侍奉,然後去太醫院請那王太醫——大家都不知道小姐身中奇毒,他即便是太後的人又如何,這又不是當前最要緊的事,哪怕他詔告於天下,對小姐也隻有益處!奴婢去去就來。”
宛柔急忙奔走,情急之時,她總會忘了稱呼瑤華為“寧妃娘娘”,而是用居家時的稱謂。
她所言其實並不錯——若天下人盡皆知,柳瑤華身中奇毒,還是除了下毒之人,柳府尚書,她的父親外,再無人可解,那她該是得了天下人的同情與憐憫的那個啊!
瑤華汗津津歪在榻上苦笑——憐憫又如何,她柳瑤華何曾需要過人們的憐憫?!
半夏進來,瞧見平素怕極的寧妃,已是如此模樣,想到平素這位主子雖偶有狠辣之時,卻對她們這些宮人還是極好的——有好吃的會分下去,偶爾還會賞賜很多首飾銀裸子。
如今她在當年一同入宮的小姐妹中,算是過的最富足的一個。
而這些,全是現在榻上疼痛難忍,渾身冷汗的寧妃娘娘給的,她該知恩圖報!
想起宛柔是去太醫院請太醫了,可看主子如今模樣,卻是不方便見那太醫,於是,半夏再顧不上什麼害怕、什麼凶狠,急急忙忙尋了瑤華平素的衣衫,又細細為其拭幹汗水,為其換衣,重新挽發,又是好一頓整理,直到宛柔帶了那王太醫前來,半夏已獨自一人,將瑤華從榻上扶上了床,以珠簾薄紗相隔,在其腕下 體貼的墊了軟巾。
瑤華強撐著笑意,看其忙碌,外頭朝陽正好,本是已近絕望的心,似乎揮散了些許陰霾。
半夏也並非全然怯懦的孩子,見瑤華疼得厲害,身上的汗水出了一身又一身,再也承受不住哪怕最細軟的巾子去觸碰,當下便與瑤華講起她的家鄉,家鄉物產,還有宮女們之間的小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