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嶄行至太皇太後麵前,端正恭敬地叩頭行禮,太皇太後本想立即說免禮,卻見他行完大禮後又行了個孫兒對祖母的家禮,一時無言,就聽崔嶄喚了一聲:“外祖母。”
太皇太後怔在遠處半晌沒有動彈,桂嬤嬤連忙去攙崔嶄起身,含著淚對太皇太後說道:“娘娘,王爺這是認祖歸宗啊,您該高興啊。”
“是,是高興啊,若世蘭能聽到……”太皇太後強忍住淚水,在崔嶄的攙扶下向殿內走去,時不時看向崔嶄,眼神是從未流露過的外祖母對孫兒的疼愛憐惜。崔嶄一時也是心頭紛雜,扶著太皇太後坐下後,聽她絮叨著從言鏗口中得知榮安還有個兒子在世,那時崔嶄已要重回官場,言鏗是為了太皇太後能暗中支持崔嶄才吐露真相,又聽她說起不該向靖王說出崔嶄的身世,本以為靖王能護著崔嶄,沒想到他竟起了殺心……太皇太後幾度落淚,崔嶄接過桂嬤嬤遞來的絲帕,遞給太皇太後讓她擦淚。太皇太後好一番平複才漸漸收了淚,看著崔嶄感歎道:“你將世蘭推至帝位,也算了卻她一樁難了的心願……當年本就該是她,如果是她,何來後麵這諸多禍事?你又怎會艱辛至此?隻是開國以來從未有過這般空懸帝位之舉,你這攝政王雖是掌控實權的第一人,卻也難免被懷疑被構陷,甚至讓不軌之人起覬覦之心,你真是……”她略略猶豫還是說出了口,“一個女子,無論她如何千好萬好,都不能成為你登帝位的絆腳石。”
“芷漩不是絆腳石。”崔嶄認真反駁,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她是治國安邦之良才,更是我認定的此生良伴,不容更改,亦不可被質疑。”
他隻說了這一句便將一切定了性,太皇太後看著他那雙堅韌執著的眼睛,像是看到了從前的榮安,隻要是認定的事情絕不可能有任何轉圜,大羅神仙來了也不可能勸動絲毫。
太皇太後心中一歎,說道:“罷了,哀家為你做的打算即便再好,如果你壓根沒放在心上甚至厭棄,那些又算得了什麼呢?你去忙你的吧,肯定有很多事要忙。”她見崔嶄點頭又神色緩和了不少,更是暗自感歎唐芷漩在崔嶄心裏已經是不可撼動的地位。
崔嶄知道太皇太後還有想問的但不好出口,直接說道:“靖王已送至宮外臨時府邸,外祖母若想探望隨時都行,不必問我。他現在仍昏迷不醒,偶有斷斷續續的囈語,外祖母若想派禦醫前去看診都隨您。靖王重傷是意外,我本想將他押回京再處置。”
太皇太後相信崔嶄沒有刻意謀害靖王之心,也知道靖王對崔嶄痛下殺手,所以並不多言什麼,點頭表示知曉,讓桂嬤嬤親自送崔嶄出去。
桂嬤嬤送完崔嶄回來後,看見太皇太後在愣神,靠近後輕聲問她怎麼了,太皇太後怔怔說道:“剛認的孫兒,似乎就已經疏遠了……”
桂嬤嬤勸道:“叫了您‘外祖母’,這不是疏遠的意思。”
太皇太後緩緩搖頭,沉默良久才說道:“著人去看看那孽障,唉。”
唐芷漩在政事堂處理公務已有一個多時辰。初為丞相諸事紛雜,不僅要處理公務還要不停應對時不時來拜見的各級官員,令唐芷漩頗感疲憊。但這些前來拜見的官員中也有部分是可塑之才,唐芷漩明白這些人對大景之功用,於是依舊認真對待並告知日後稟報公務的方式與時間。
崔嶄離開寧祥宮之後亦是忙得腳不沾地,雖然並未登基但他是如今第一掌權者,所有人都明白他才是真正需要尊敬畏懼的新君,一應登基應有的儀式皆降半級籌備起來,又有重臣齊齊前來拜見,京城內外的守軍亦需重新調配並安插自己的人手。暫時忙完的崔嶄來尋唐芷漩,就見她趴在桌上似是睡著了,他輕手輕腳地靠近,看了看唐芷漩確實睡著,無聲抬手命人取來大氅蓋在唐芷漩身上,又將她打橫抱起,穩穩地向著政事堂後院的廂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