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明爭暗搶(2 / 3)

眾人因不知其中原委一時都沉默了,洪鈞也不由若有所思,俞威帶著蘇珊在元旦殺奔杭州卻始終沒在澳格雅現身,他們的目標究竟是哪裏呢?洪鈞在心裏把目前浮出水麵的項目挨個捋了一遍,仍舊是一頭霧水,便打算向CK通報一聲,浙江眼下是CK的地盤了。

小薛忽然旁若無人地笑出了聲,引得大家都奇怪地向他望去,他紅著臉說:“我是又想起了昨天陸總最後關頭突然把我叫回去,當時差點沒把我嚇死。”

大家也都笑了,李龍偉說:“看來小薛你真是和姓陸的有緣啊,陸翔、小陸、老陸,一個都沒少,你怎麼躲都沒用,還是全讓你見到了。”

洪鈞指點著小薛:“那是你自找的!我特意交代你邀請陸總去美國參加用戶大會了吧?如果你把這個意思告訴他,他才不會再想在杭州搞什麼簽字儀式來充門麵,弄得事到如今還留著個尾巴。”

“那會不會又出什麼變故啊?”小薛立刻緊張地問道,活像一隻驚弓之鳥。

“你放心,不會了。”洪鈞回手指了指自己的臉,又說,“陸總已經用他自己的臉麵給你打了保票。”

慶功會散了,洪鈞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枯坐,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際發呆。不一會兒小薛和瑪麗走進來,手裏捧著一摞哈根達斯的脆皮雪糕,小薛把一盒雪糕放在洪鈞的寫字台上,瑪麗說:“剛才CK還說讓您開完會給他打回去,我就說,‘Jim已經說了讓你過段時間再打來’,他就沒再說什麼,嗬嗬。”

洪鈞笑笑,很滿意瑪麗的應對,也未免有些感慨如今自己的尊嚴都已經到了需要瑪麗幫忙維護的地步。洪鈞謝了小薛,又讓瑪麗把那盒雪糕拿到茶水間的冰箱裏放好,準備中午帶給菲比。

兩人出去不久桌上的電話就響了,洪鈞接起來,果然是CK,CK熱情洋溢地問候:“哎呀Jim現在才是1月份你就忙得這樣子,你也要讓我們這幫人都能喘口氣好不好呀?”

洪鈞沒接茬,反問道:“你在哪兒啊?台北還是上海?”

“上海上海,上周剛過來,農曆年前還要趕回去。”

洪鈞調侃道:“你看,明明是你忙、你更辛苦嘛,兩邊來回跑。哎我說,你是不是特別盼望兩岸直航啊?你是最直接的受益者嘛,你就大聲疾呼吧。”

“還好了啦,也還蠻方便的,就是總要跑到香港去兜一圈。嗨,都是小草民,呼籲有個屁用,還不都是這樣子。”

客套已畢,洪鈞便不再開口,CK也就接著步入正題:“剛才有聽到勞拉講說浙江的那個案子已經簽下來了,韋恩也和我聊了下,他的想法是讓我們盡快把這個案子做一下交接,新的區域劃分都已經定下來了,對這些以前留下來的案子如何歸屬的部分,最好都能盡快做一個厘清的動作。”

洪鈞淡淡地問:“你和韋恩怎麼打算的?”

CK笑著說:“怎麼是我和韋恩?都是他韋恩的想法,你還不知道他嗎?從來都是躲到後麵,把我們推到前麵來。他想要我們華東這邊馬上把浙江那個案子接過來,他也有他的道理,浙江本來就是屬於華東的區域嘛,以前是你們那裏的一個業務負責的,其實早應該交接給我們的。”

洪鈞心中的不快越來越強烈,CK說了半天卻始終未對小薛贏得澳格雅項目表示祝賀,甚至連小薛和澳格雅的名字都沒有提及,一味地上來就要“摘桃”,不過也難怪,CK眼下就是要否定華北區贏得澳格雅項目的功勞,自然不會向小薛或洪鈞道賀。洪鈞繼續問:“你打算怎麼交接?”

“我想馬上把那個案子指派給上海的一個業務,以後就全由他來跟進好了。”CK輕描淡寫地回應。

“澳格雅在浙江,按照市場區域劃分交接給上海的銷售是應該的,但這個項目一直由小薛負責,也是他在昨天剛剛簽下來的,現在突然換人會很敏感,客戶恐怕不會買賬;而且與澳格雅還要在杭州搞一個正式的簽字儀式和新聞發布會,他們的陸總會親自出席,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現在換人不是一個合適的時機。我的想法是等完成簽字儀式、軟件安裝和收款之後,項目進入售後實施階段,再讓小薛和上海的實施服務部門交接然後淡出。”

CK沉吟片刻,說:“這樣子喔,就會拖得蠻長的了。你所講的小薛,我也有聽韋恩提起過,好像蠻初級的,他能不能管控這麼複雜的案子啊?韋恩還說要給他發警告信,搞不好就會讓他走人了。”

洪鈞實在壓抑不住,冷冷地說:“小薛是我下麵的人,不需要你和韋恩來做評判吧?這麼複雜的案子就是他一個人簽下來的,憑什麼還懷疑他處理不好?我從來沒有同意給小薛發警告信,他是為整個維西爾大中華區簽下今年頭一個合同的人,我倒要看看誰能在這個時候把他趕走!”

CK幹笑一聲給自己打圓場:“你的兵當然是你最了解嘍。”話題一轉,又說,“那就按照你的意思,讓他先繼續跟著吧。不過,Jim,你說這案子的業績應該記在誰的名下呀?”

“當然應該是小薛的業績,誰簽的合同業績就歸誰,這是起碼的原則。”

“嗯——,全給他恐怕不太合適,我這邊也要有一個業務逐漸接手的,你看這樣子好不好,讓他們兩個人平分,一人一半?”

“不好吧,讓兩人同時負責一個項目是大忌,小薛簽下來的合同當然要計入他的業績。我覺得可以給他定一個截止時間,如果三個月之內收到澳格雅的付款,提成歸他,拖到三個月之後的話就歸那時候已經接手的上海銷售,這樣可以督促小薛盡早收款。”

CK想了想才說:“既然你堅持,我也就認同你的考量,那就這樣子辦好啦。對了,這個小薛是彙報給Larry的吧?那就也可以算在Larry的業績裏麵,反正我在上海沒有Larry同樣層級的人,沒有人和他分的。”

洪鈞奇怪CK怎麼對李龍偉竟會如此關照,但沒容他深想CK已經又問道:“剛才你講還要在杭州再搞一場簽字儀式,你有沒有和韋恩談啊?”

“我正打算和他商量一下,看看誰去合適。”

“如果我沒記錯,這個案子的確是韋恩來這邊以後簽到的第一份合約,我想他一定會去的,這也是華東區新簽的合約,所以我肯定也要陪韋恩一同過去,你看呢?”不等洪鈞回答CK又追問,“Jim,你不會也要去吧?這可是浙江的案子喔,你是負責華北區的,名不正言不順嘛,客戶會覺得糊塗的。”

洪鈞暗笑CK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便很坦蕩地說:“我沒打算去,凡是這種風光的場合我向來是能躲就躲的。”

“就是就是,這種事情純粹就是你們講的那個……那個詞怎麼樣講……對了,形式主義,我也沒有興趣的,隻管跑去哄客戶和韋恩開心就對了啦。”CK自己給自己下了台階,便幹脆拉下臉,拋出他最關心的問題:“Jim,我們是好兄弟明算賬,這案子本來就是歸華東區的,我已經同意你的考量把原本屬於上海業務的業績都讓給小薛和Larry了,你總不會再要我把我名下的那份也讓給你吧?”

洪鈞冷笑一聲,他真佩服CK能這般堂而皇之地倒打一耙,嘲諷道:“CK,看來你是要名利雙收啊,你說澳格雅本來就應該屬於你名下,那好,能否請教一下這個項目是怎麼談下來的?”

CK卻大言不慚地說:“沒錯,這案子你是比我介入得多一些,但是你也是做老板的,應該曉得區域劃分有多重要這樣子,設想下麵的人對你的做法會怎樣來解讀?如果都有樣學樣地爭來搶去,誰做下的案子就歸誰,那還要劃分區域做什麼?這案子在浙江,浙江歸華東,華東歸我管,所以這案子就應該是我的業績而不是你的,我想這沒什麼好爭論的,韋恩肯定也會認同我的想法。”

話說到這個地步,洪鈞已經無話可說,更不想提醒CK有關俞威去杭州的事。洪鈞如今失去的已經太多,早已不再介意業績的歸屬、傭金的多少這類身外之事,他反而覺得有些成就感,因為畢竟替小薛保住了本就屬於他的東西,但轉而一想又不禁笑了,恐怕CK其實根本沒打算替上海的某位銷售人員爭什麼,他就是為自己搶奪洪鈞應得的那份而來的,糾纏小薛的事不過是虛晃一槍。也罷,洪鈞想,反正已經讓CK如願以償,何必還去計較他究竟使了什麼手段呢?

洪鈞等到中午剛要出門,菲比來了電話,洪鈞問:“正要去接你呢,怎麼了?”

“哎,我忽然想起一個事來。”

“什麼事啊?吃飯的時候再說不行?”洪鈞邊說邊到茶水間把冰箱裏的脆皮雪糕拿上。

“嘿嘿,我是怕到時候我就忘了,光顧著吃了……呀,我想說什麼來的?你看都賴你,瞎打岔……噢對了,咱們春節去三亞,你叫上了李龍偉兩口子,怎麼不把鄧汶也叫上啊?他一個人在北京過年,孤苦伶仃的,多可憐呀。”

“他還伶仃?!”洪鈞不禁脫口而出,但馬上打住,他不想對菲比談及凱蒂,便改口說,“他們好像春節還要加班做項目吧,我印象中他春節會挺忙的。”

菲比略帶狐疑地問:“不會吧,再忙也得過年啊。哎,是不是你們倆又吵架了?”

“沒有,我們倆又不是好鬥的公雞、沒事兒淨吵架。”

“那……你是怕他不願意來給咱倆當燈泡吧?那你為什麼非要叫上李龍偉他們倆呢?兩對兒互相當燈泡照著?”

“鄧汶會過一個好年的,您就別瞎操心了。如今我不是落魄了嘛,不想讓他一見我就訪貧問苦似的,弄得我都覺得自己可憐兮兮的。至於為什麼叫上李龍偉他們嘛,嗯——這樣咱們正好四個人可以打麻將。”洪鈞敷衍道。

“切,你什麼時候有搓麻的癮了?哼,別以為我猜不出來,你呀,是想籠絡人心。”

“自作聰明!”洪鈞不太自然地回了一句就掛斷手機,走出了空無一人的茶水間。

大年初四,小譚風塵仆仆地從北京飛到深圳,直接打車到了香格裏拉大酒店。約定的時間是下午兩點,但小譚生怕因飛機晚點而耽誤此次至關重要的密會,特意挑了最早的航班,結果他得在香格裏拉的大堂酒廊坐等將近三個小時。

小譚叫來服務員點了幾種小食,服務員剛要走,小譚問道:“哎,這兒離羅湖海關是不是特別近啊?”

“對呀,走過來就可以,都不用叫的士。”身著長筒裙的服務員微笑著回答。

“哦,像今天這種日子過關的人會很多嗎?”小譚又問。

“有可能吧,現在是春節啊,很多港人上來這邊的,還有很多到香港玩的內地人這兩天也都該回來了。”

小譚聽罷不由暗暗叫苦,看來得在這裏練坐功了,等服務員把小食擺上來,小譚看了看矮桌上那幾盤東西,不甘地問:“你們這兒有什麼能當午飯吃的嗎?”

把小譚於春節期間秘密召來深圳會麵的人是皮特,這位ICE公司主管亞太區業務的副總裁已經不滿於和小譚的定期電話溝通,他要好好和他安插在ICE中國公司裏的這顆釘子當麵談談了。

小譚吃飽喝足之後就把自己陷在鬆軟的沙發裏,想強迫自己小憩片刻而腦子裏卻紛亂如麻,怎麼也安不下心來,連他每到一處必與女服務員培養感情的必修課都沒顧上。下午兩點到了又過了,他曾好幾次把手機裏皮特的號碼調出來,但最終還是沒敢撥出去,皮特自然會在需要和他聯係的時候打他的電話,而他則不能擅自過問老板的所在更不敢妄加催促。終於在將近三點的時候小譚的手機響了,是皮特:“David,我到了香格裏拉的大堂,你在哪裏?”

小譚忙從沙發上一躍而起,打個響指做手勢要服務員趕快來把矮桌上的一片狼藉收拾好,然後快步走到大堂酒廊的入口迎接皮特。皮特一身西裝革履,雖麵帶疲憊但還是強打精神健步走來,兩人握手後小譚引導皮特走回到沙發前,皮特優雅地坐下,伸展開僵直的雙腿,低聲說道:“噢我的上帝,怎麼會有那麼多人?!難道所有的中國人在節日裏都要‘移動’嗎?”小譚滿臉歉意地賠笑,仿佛中國有這麼多人是因他一手造成的。皮特頗有風度地對服務員笑著點了杯卡布奇諾,又說:“我從中環的港島香格裏拉來到深圳香格裏拉所花的時間比你從北京到深圳還要長,噢我的上帝,早知如此我寧願飛到北京去見你。”

小譚忙欠身說:“當然應該是我飛到香港去,你隻需在香港等我就好。”

“還是因為我的行程太緊,明天就要飛回新加坡,不然真應該去北京的。不管怎樣,我要為我的遲到而深表歉意。”皮特客氣一番之後不再理睬小譚刻意表現出來的惶恐,認真地說:“我今天看到了那麼多人,是我在哪裏都沒有見過的,我在長長的人流中排隊的時候就在想,這麼龐大的人群一定需要很多也很龐大的企業來為他們服務,而這麼多很龐大的企業一定需要我們的軟件來為他們服務,那麼中國理應出現很多很龐大的項目。所以,David,請告訴我,為什麼ICE已經很久沒有在中國贏得過龐大的項目了?請告訴我,我們應該怎麼做來改變這個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