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亂花漸欲迷人眼(1 / 3)

\/>

S�時間過得真快,廖曉萍眼看就要帶女兒回波士頓了,她變得越來越忐忑不安,回中國之前她一直不放心鄧汶獨自在北京蟄居,此次親身實地考察卻發現鄧汶過得有滋有味,搞得她心裏反而很不是滋味,對鄧汶也越發的不放心。

這天她攛掇女兒非要跟著爸爸去上班,鄧汶沒辦法,好在全天都沒有特別的安排便應承下來,出門前見廖曉萍無意同行便奇怪地問她怎麼不去,廖曉萍說頭疼,所以才想讓鄧汶負責照看一天女兒,自己好休息一下,鄧汶說那還上什麼班啊趕緊一起去醫院吧,八成是中暑了或是空調病,廖曉萍堅決不肯,連推帶哄地把父女倆送出門。

廖曉萍蓄謀已久要和凱蒂懇談一次,她想請凱蒂吃午飯並揣測凱蒂應該不願選在賓館裏的餐廳,但如果出去吃又不知凱蒂能否抽出足夠多的時間,她想好一近一遠兩處餐館以備凱蒂挑選,便胸有成竹地撥了總台的電話。

不料,凱蒂不在,總台說她今天上晚班,廖曉萍問晚班幾點開始,聽完總台的答複她心裏一沉,那時鄧汶和女兒都該回來了。廖曉萍十分懊喪怎麼竟沒想到這個環節,居然想當然地以為凱蒂的工作時間和鄧汶一樣;她甚至想從總台要到凱蒂的電話把她從家裏約出來,又覺得那樣興師動眾未免太不自然。自認前功盡棄的廖曉萍百無聊賴地呆在房間裏,她真的開始頭疼了。

恍惚間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到門鈴響,正躺著的廖曉萍估計是服務員來收拾房間,便伸手探到床頭櫃上的控製板撳亮了“請勿打擾”的指示燈。門鈴剛停歇但隨即又換成敲門聲,廖曉萍決定不予理睬,卻聽到門鎖“哢嗒”一聲,房門開了,一個聲音從門口傳來:“鄧太太在嗎?請問您需不需要幫忙?我是Katie.”

廖曉萍騰地從床上坐起來,下意識地攏一攏頭發,定定神才從主臥室走到廳裏,看到凱蒂正立在門口。凱蒂關切地問:“您有什麼不舒服嗎?”

“你怎麼知道我……”廖曉萍本想問“你怎麼知道我找你”,話到半截忙打住了。

“哦,鄧先生剛才給我打電話,說您早上覺得頭疼,他叫我來看看您怎麼樣了。”

“你不是上晚班嗎?”廖曉萍脫口而出。

“是呀,早晨剛下班,接到鄧先生的電話我就從家裏又回來了。”

廖曉萍一時說不出話,她首先驚詫於鄧汶居然如此囂張地向她示威,繼而驚詫於凱蒂真是藝高人膽大、竟敢找上門來,她仔細端詳凱蒂的神色,不由得歎服凱蒂精湛的演技。廖曉萍淡淡地朝沙發一揚手,說:“坐吧,我是有點不舒服,正想和你聊聊。”

“您怎麼不舒服啊?我陪您去醫院看看吧。”凱蒂雖這麼說,還是坐在了廖曉萍身旁。

廖曉萍擠出一縷很勉強的笑容:“謝謝你啊,對我這麼關心,對我們家這麼關心。”

“您別客氣,其實我也沒做什麼。”

廖曉萍心想都這樣了你還謙虛,難道隻有天翻地覆才算做了什麼?她盡量隨和地問:“你們賓館像鄧汶住這麼久的客人多嗎?”

“有啊,我們這裏有不少外企駐京的高管,有的都住好幾年了。”

“哦,賓館有沒有分派你們專門為哪位長住的客人服務?”

“您是說管家嗎?我們賓館沒有。”凱蒂馬上又問,“您需要賓館為鄧先生提供管家服務嗎?”

廖曉萍心想你已經管得夠到家了,忙搖頭說:“不是。我是有些好奇,還以為你是賓館指定照顧鄧汶的。我發現,你和鄧汶好像……特別……熟啊?”

“哦,因為鄧先生已經住了一年多,低頭不見抬頭見的。”

“恐怕不完全是因為這個吧,你好像對鄧汶特別關心,鄧汶好像也對你特別……嗯……依賴。”

“依賴?不會吧,鄧先生那麼有本事的人怎麼會依賴我?”凱蒂不由得笑起來,卻見廖曉萍一臉嚴肅隻好馬上斂容說,“可能對我比較信任吧。至於我對鄧先生的關心是應該的,我對其他客人也都這樣。”

廖曉萍又問:“你對鄧汶印象怎麼樣啊?”

“您怎麼想起問這個?鄧先生人很好啊。”

看到凱蒂又是一副天真無邪的笑容,廖曉萍覺得這簡直是在嘲笑她的無計可施,賭氣說:“那你說說,他都怎麼好了?”

凱蒂已經逐漸認識到此番談話的性質,她平靜地看著廖曉萍說:“鄧先生是我遇到過的最善良的人,他……不會傷害任何人,尤其是,”她頓了一下,“他絕對不會傷害您。”

這話沒有讓廖曉萍感到半點輕鬆,她寧願由她自己得出這一判斷,或者哪怕退一步由鄧汶親口向她表白,結果這話卻出自凱蒂之口,她分辨不出這究竟是凱蒂對她的安慰、羨慕還是嫉妒,但話已至此顯然再無繼續的必要,她起身客氣道:“謝謝你專門跑來,我沒事的,你趕緊回去休息吧,晚上還要當班呢。”

凱蒂答應著走向門口,又回身叮囑說:“您最好給鄧先生打個電話吧,不然他會一直擔心的。”

廖曉萍“嗯”了一聲,暗想你真是比我還關心他啊,心又懸在了半空。

晚上鄧汶帶著女兒剛回來,廖曉萍就發現女兒頭上多了樣東西,是個很精致漂亮的發卡,便問鄧汶:“你還帶她去逛街啦?”

“沒有啊。”鄧汶一愣。

廖曉萍一指女兒頭上,女兒炫耀地搶著說:“是大姐姐給我的。”她抬手想把發卡摘下來卻不會弄,結果揪到自己的頭發疼得呲牙咧嘴的。

廖曉萍一邊幫女兒把發卡取下來一邊問:“哪個大姐姐呀?”

“我們那裏的前台。”鄧汶回答。

“我沒問你。”廖曉萍嗔道,又俯身對女兒循循善誘:“大姐姐漂不漂亮呀?”

“漂亮呀,像我的芭比娃娃。”

廖曉萍對鄧汶冷笑:“喲,沒看出來呀,你還挺會發現人才的,從哪兒找來的漂亮姐兒啊?”

鄧汶撫弄著女兒的腦袋說:“什麼漂亮姐兒,很普通的一個女孩子。你還不知道Cathy麼,誰誇她漂亮她就反過來猛誇人家漂亮。”

廖曉萍不理睬鄧汶而是牽著女兒的手說:“那咱們明天一起去爸爸上班的地方,你帶媽媽見識一下那個漂亮的大姐姐,好不好?”

所謂“ICE即將收購維西爾”的傳言最先是由楊文光從北京第一資源帶回來的,洪鈞聽後一笑置之,李龍偉對大家說:“肯定是ICE那幫無恥之徒又在造謠,連這種沒影的事都敢拿來蒙客戶,他們的膽子也太肥了。相比之下咱們準備的那份秘密武器太實事求是、太溫文爾雅,你們都先不要捅給客戶,我馬上再炮製一份更刺激的。”

洪鈞也說:“這種業內的傳聞按說應該先從廠商或媒體嘴裏傳出來,怎麼可能咱們反而比客戶後知後覺呢?可見這是ICE在客戶那邊放的風。以後如果再有客戶提起來,你們就說這純屬無稽之談,完全是競爭對手在造謠生事。”

洪鈞本以為謠言很快就會自生自滅,但幾天之後他卻發現事情遠沒有這麼簡單。中午時分洪鈞接到李龍偉的電話便隨口問道:“還在南京呢?”

“沒有,在杭州,昨天晚上從南京趕過來的。”

洪鈞很詫異:“浙江第一資源都快截標了,你現在去杭州誰肯見你?”

“嗬嗬,就是客戶宣我覲見的,他們嫌小薛級別不夠,急吼吼地讓他把我叫來。”

“怎麼了?已經見過了?”洪鈞預感不妙。

“剛見了綜合部的部長,還是問我‘收購’的事,我怎麼解釋都沒用,人家非讓咱們公司簽一份保證書,否則不讓咱們投標。”

“什麼保證書?”

“我馬上給你傳過去,挺簡單的,大致意思就是咱們要保證不會讓ICE收購,如果浙江第一資源真買了維西爾的軟件而維西爾在一年之內被ICE收購的話,維西爾得向浙江第一資源做出賠償。”

“動真格的了?”洪鈞有些意外,“你先傳過來我看看吧,這種東西還是頭一次遇到,客戶不可能想出這些點子,肯定是ICE給咱們下的套,巴不得咱們不肯簽這份東西。”

李龍偉倒有些興奮地說:“也可能是好兆頭呢,說明客戶真在考慮買咱們的東西,不然操這份心幹嘛?”

保證書的樣式很快就傳真過來,洪鈞拿在手裏正苦思對策,桌上的電話響了,瑪麗說有位俞先生在線上,洪鈞心思一動,接起來果然是俞威,他還沒來得及開口痛斥,俞威卻已經扯開嗓門叫道:“我說,你怎麼也學會搞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了?”洪鈞被噎住了,一時不知是該問還是該答,又聽俞威說:“你們是不是知道自己在浙江沒戲了,想把水攪渾呐?”

洪鈞冷冷地說:“我不知道你在胡扯什麼。”

“裝吧,你真能裝。不是你們造謠說ICE要被維西爾收購嗎?鼓搗客戶逼著我們簽什麼狗屁保證書。”

洪鈞笑道:“真沒見過像你這樣賊喊捉賊的。”

俞威發出一聲驚呼之後也瞬間語塞,沉默片刻兩人幾乎異口同聲地問道:“你們也要簽保證書?!”

俞威隨即說:“我先打個電話,過後再打給你。”“啪”地掛了。

洪鈞也馬上撥通李龍偉的手機,要他設法查實浙江第一資源是否也要求ICE簽署類似的保證書。

一段焦急的等待過後,桌上的電話首先響起來,俞威笑嗬嗬地說:“不好意思啊冤枉你了,看來咱們是同病相憐呐。我說嘛,以你們和浙江第一資源那點關係還不至於牽著客戶團團轉。”

洪鈞一邊隨意搭訕一邊給李龍偉發出條短信催問,很快,李龍偉回了條同樣簡潔的短信,隻有六個字:“客戶不肯透露”。洪鈞不禁黯然,可見俞威與綜合部的關係確實更深一層,己方信息不靈他隻得無奈地相信俞威所言非虛。洪鈞不動聲色地問俞威:“既然你們和客戶的關係那麼鐵,怎麼也會被客戶要求寫保證書?”

俞威歎口氣:“這可不是小事,剛買完軟件結果供應商卻被收購了、不存在了,客戶怎麼交代?這種事關係再鐵也沒用,誰都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看來咱們兩家都是受害者,你估計這會是誰幹的?”

“這還用問,科曼唄,除了他們還有誰能漁翁得利?”

洪鈞有些不解:“這就奇怪了,他們一會兒說是ICE要收購維西爾,一會兒又說是維西爾要收購ICE,這樣明顯的自相矛盾客戶怎麼還會當真?”

“我剛才問過了,據說客戶最先聽到的說法是我們要收購你們,後來又有種說法是你們反過來要收購我們,最新的說法是咱們兩家之間肯定在醞釀一場並購,但細節還不明朗。科曼這招狠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並不是要讓客戶相信什麼特定的假消息,而是要造成客戶恐慌。客戶說了,這很像內幕消息的傳播特點,起初隻是一點風聲,每個人都加一些自己的猜測再以訛傳訛,結果搞出各式各樣的版本,雖查無實據但事出有因,他們不能不防啊。”

“這也太離奇了,真難為科曼想得出來。維西爾和ICE規模相近,市值差不多,手裏的現金流都有限,恐怕誰也吃不掉誰吧?如果不是收購是合並,可兩家產品線完全重合,根本談不上取長補短,典型的‘1+1=1’,有誰會看好這種合並?”

“有本事你拿這些說服客戶去呀。”俞威不耐煩,“還是別書生氣了,趕緊商量看怎麼對付吧。”

“和你有什麼可商量的?各想各的辦法。”

“別呀,這事當然得商量著辦啊,科曼是針對咱們兩家搞的,咱們得統一口徑,不然就更說不清了。”

洪鈞明白這個道理,但他實在膩味和俞威做同謀,懶懶地反問:“你有什麼主意?”

“首先必須商量好,這份保證書咱們兩家要麼都簽要麼都不簽。”

“拜托你有點章法好不好?頭痛醫頭、腳痛醫腳怎麼行?”洪鈞挖苦完才說,“這個謠言會傳播得很快很廣,浙江人勤快所以他們最先采取行動,第一資源的其他幾家省公司也會跟進,不僅是第一資源,估計所有客戶都會提出同樣的要求,因此這已經不是個別項目的事,而是一輪波及整個市場的危機,咱們現在需要進行整體的危機公關。”

“搞個新聞發布會?兩家一起搞還是分別搞?”

“你的風格一點沒變,還是沒頭蒼蠅。”洪鈞很解氣地揶揄道,“具體形式下一步再說,首先要商定的是向市場傳達哪幾點關鍵信息。第一,要嚴正聲明相關傳言純係子虛烏有,是一小撮別有用心的人造謠中傷,企圖混淆視聽……”

“以達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俞威笑著接一句,“喂,怎麼聽著這麼像社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