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迅鳳道:“我們睡在一起這麼長時間了,他們不也是你父母嘛!再說了,哥死以後,你不是對他們說過,你就是他們的兒子嘛!”
“這話我說過。”汪人龍承認,給沈迅寶辦完喪事,後來結束插隊落戶生活調回上海去看他們時,汪人龍曾親口信誓旦旦對兩位老人說過這句話。
他以為沈迅鳳年少,不知道這些事,沒想到她都清楚。
聽他這麼坦然承認,沈迅鳳雙手一勾,摟緊他脖子,又在他嘴上吻了兩下,汪人龍回吻了她一下,不過他明白,他這吻不真切,有點兒敷衍了事。
第四章
和汪人龍通完電話,應力民決定要在出發前去探望兩個人。一個是失蹤女知青徐眉的父親徐繼陽,另一個是這輩子和徐眉擺脫不了關係的岑達成。照理他該先去拜訪獨身老人徐繼陽,世紀之交那年他去看老人,徐繼陽已是滿頭白發,眼神遲滯,半天才把他認出來。又過去了多年,想必他更衰老了吧。可這一次,應力民決定首先要去看望的是籠罩在徐眉失蹤陰影裏的岑達成。隻因為桂山地區老知青聚會時,消息靈通的季文進說,岑達成躺倒病榻半年多了,醫生宣布了他的無期徒刑,說他的下半輩子隻能在病榻上熬了。
季文進下崗以後,在一個民營的文化公司值班看門,既沒多少事兒,也沒多大責任,空閑下來,他就給男男女女的老知青們通電話。故而他的信息特別多,也特別靈。他說在電話上聽說了岑達成的病,他去看過岑達成,這人已經瘦得皮包骨頭,不成形了。醫生宣判無期徒刑的話,是岑達成親口對他說的。
應力民相信季文進的話,一來季文進是回滬後在知青聚會中認識岑達成的,二人間既無深交,也沒有利害關係,他沒必要憑道聽途說傳話;二來憑應力民從事一輩子警務看人的經驗,覺得季文進是個老實人,打個不恰當的比喻,季文進像算盤上的珠珠,撥一撥才會動,不撥他就不會動,故而混了一輩子,他也隻能混一個門衛作為人生的結局。當年他是頂替在文化局當清潔工的母親回的上海,幹的是和他母親一樣性質的雜活,修修門窗、沙發椅子、壞了的文件櫃,夏天調試電扇空調,冬天配齊走廊上壞掉的玻璃。改革開放以後,都說單位上不能養這種閑人,他就下崗了。若不是人家介紹他看門,光憑那點下崗工資,他會更慘。這樣一個人,是不會故意聳人聽聞地說岑達成被判無期之類的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