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貢,你說得很對,我也有責任,我忽視了顏回的健康問題。我從來不主張玩命工作,“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當兒女的有義務善待它們,是不可以毀損的。自己傷害自己不要緊,讓父母難過傷心,那是天大的問題,是有悖於孝道的。顏回為什麼得上這種病?說實話,我想不通,按理說,我承受的壓力比顏回大多了,可我依然毫發無損,健健康康活到七十多歲,顏回隻有三十來歲,卻發生這樣的問題,實在是讓人無法接受,實在讓人痛心啊!
子貢看著孔子,那一刻,他覺著孔子一下蒼老了許多,成了一個真正的老人。
顏回的後事大家都主張厚葬,搞得隆重一些。孔子不同意,說顏回一生安於清貧,生時居陋巷,死後喪事也不必豪華,還是從簡為好,簡單地搞個追悼會就可以了。追悼會上,嗩呐裏一直演奏的是著名歌星演唱的《範特西》和《依然範特西》兩個專輯的全部曲目,這是顏回生前最愛聽的。因為他吃了一輩子“特別稀的飯”,所以對周傑倫的歌總是情有獨鍾。當《菊花台》的旋律響起,人們都沉浸在“菊花殘,滿地傷,你的笑容已泛黃,花落人斷腸,我心事靜靜躺”的氛圍裏,很多人都哭了。
孔子沒有出席追悼會,因為他怕自己情緒失控。
兔死狐悲
顏回的父親顏由由人攙扶著來見孔子。
顏由是孔子最早的弟子,如今也到了古稀之年,老得腰彎背屈,像隻老蝦。
他見了孔子也要執弟子禮,又是磕頭又是作揖。未開口,他已是老淚縱橫泣不成聲。平靜了很長時間,他才說想為兒子買一副好一點的棺槨,家裏窮,顏回的喪事還沒辦完,家裏東西卻已經賣光,隻能來求夫子了。他知道夫子的公司經營也不太景氣,想求夫子把車賣掉,湊出些錢來。那車子,是當年他親手為夫子打造的。
孔子聽了,也落下淚來,說道:“顏回是你的兒子,我亦視若己出,可惜他走得太早了。說到喪葬這件事,庶民百姓,也要講究禮,不能逾越。葬時有棺就買棺,沒棺的時候,用瓦片蓋在身上也是一樣體麵。三年前,我的兒子孔鯉死的時候給他買了棺材,到現在這筆支出也入不了賬,我還發愁呢!”
子貢聽到孔子的抱怨,也不好說什麼。這件事他一直拒絕簽字,所以報不了賬。子貢主持公司財務工作的時候,堅持不該花的錢堅決不能花,這是他的原則。他連每月初一祭告天地時用的活羊都省掉了,不愧是天生做商人的料。孔子對此頗有微詞,說:“子貢呀,爾愛其羊,我愛其禮!”子貢卻說,每個月一隻羊,那是多麼大的一筆支出,都快夠一個員工的工資了!孔子想想也對,就把這項儀式取消了。
顏由說道:“我們父子跟了夫子一輩子,在公司當牛做馬,哪能不懂公司的難處?可是,顏回命苦,一生克儉,沒過什麼好日子,死後不能讓他再貧窮下去了。我老了,活不了多久了,就想為兒子好好辦個葬事。我這一輩子也就這一個心願了,請夫子一定幫忙。”
孔子說:“我不能賣車呀!不是舍不得固定資產,而是我是公司老總兼顧問,出去談客戶不能沒車呀!出席會議要見人,跟人應酬要迎來送往,沒有車,你讓我跟在別人後麵走著,那看起來是多麼失禮呀!我現在還是老總,所以是不可以步行的。”
顏由聽了,不好再說什麼,隻好一邊說著“給公司添麻煩了,給公司添麻煩了”,一邊退出去了。
走到門口,顏由看到“孔子控製管理谘詢公司”那塊招牌,充滿感慨。他們父子曾經都是這家公司的員工,如今卻落得這般結局,沒有醫療、養老保險,沒有住房公積金,純粹是廉價出賣自己的智力,實在是寒心。
他覺得很悲傷,忽然想唱歌,於是就唱了起來:
——人家的死孩子有棺材,顏由我錢少不能買。扯上二尺白魯縞,將我顏回卷起來,卷呀卷起來!
顏回的老爹一邊唱著歌,一邊哭著走了。
公司的人都看得很傷心,禁不住有兔死狐悲之感。
望著老年喪子的顏由蹣跚離去的背影,孔子心裏也很不好受。
他說:“我也很想幫他這個忙,但不敢違禮呀!公司有自己的規章製度,我隨便拿公家的錢送人情,大家也不會同意的。”
顏回原來的同事為這件事議論了很久,孔子的做法是他們沒想到的。孔子一直說公司要進行人性化管理,要施行仁政,可到了節骨眼兒上,怎麼能這樣做呢?
大家於心不忍,就偷偷湊錢買了一副上好的棺木,把顏回“友情發送”了。
(第六節 漂亮轉身,選定接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