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吃了一驚,說,“那主家怎麼辦了?”
“那個老木匠也是懂行的人。”師父說,“他給主家出了個主意,能破你師祖爺下的那個厭勝。”
“什麼主意?”
“弄幾塊白布,做成喪服,找個年輕人穿上,用柏木刻個牌位,上麵寫上你師祖爺的名字,把你師祖爺吃飯用過的筷子燒成灰,盛在骨灰盒裏端著,再把房梁上的那根白繩子解下來,穿在牌位上。最後讓那年輕人捧著牌位和骨灰盒,哭著喊著來找你師祖爺。”
我驚詫地問:“這是要幹什麼?”
“這是反咒。”師父說,“給你師祖爺哭喪來了,這樣一來可以解了你師祖爺布的厭勝,二來又可以咒死你師祖爺。”
“啊?”我聽得入神,“那我師祖爺被咒住了沒有?”
“都是老木匠,都是行當裏的高手,你來我往,見招拆招,鬥法罷了。”師父說,“你師祖爺拉著我跑到了鎮上的一個棺材鋪裏,給了棺材鋪老板一些錢,然後拉開一口棺材就躺了進去,讓我蓋上了棺材蓋。”
我說:“這又是什麼意思?”
“對頭要咒死你師祖爺,你師祖爺就玩詐死這一招,想逃過一劫。”師父說,“我當時就在棺材外麵哭,那個年輕人一直追到棺材鋪,我們倆一起哭,哭到後來,他也沒招,就回去了。”
“那這場鬥法,是我師祖爺贏了?”
師父沉默了,煙頭在夜裏忽明忽暗,映著師父發黑的臉和陰暗的眼神。
他再也不說話了,直到我們倆走到租住屋的門口,師父才丟了已經燃燒到過濾嘴的煙,輕輕說了句:“我揭開棺材蓋子,看見你師祖爺憋死在裏麵了。”
我驚呆了,張大了嘴看著師父,半晌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隻是覺得這外麵突然變得好冷,好冷,風直接從我身體的每個毛孔吹到了骨髓深處!
“怎麼會憋死了呢?”我訥訥地說,“師祖爺就沒有一點點動靜?”
“誰知道?”師父用低沉喑啞的嗓音,夢中囈語似的敘說著:“他就像睡著了一樣,躺在棺材裏一動不動,鼻子沒了呼吸,手腕沒了脈搏。我和棺材鋪的老板都嚇住了??最後棺材鋪的老板把棺材白送給了我,我下葬了你師祖爺,等回到老家的時候,你師祖奶奶也病死了,又過了一年,你師娘生嬌嬌,難產死了??老話說得好,一朝用歪心,禍及幾代人啊。你師祖爺的遺物裏有一本書——《木工厭勝術》,我反反複複看了好多遍,裏麵歪門邪道的東西多,正兒八經的東西也多,可我思量來思量去,總能想起你師祖爺在棺材裏憋死的那情景,所以我把書燒了,也不想再用裏麵的道道兒害人。這次,唉??還是沒能忍住。”
見師父的臉色有些難看,我安慰師父說:“這次咱沒有歪心,是那個胖子太作踐人,咱們自己出一口氣也是好的。”
師父說:“我就是打算過段日子,等這主家搬進去住了以後,再找他說道說道,如果他願意把工錢還給咱們,我就給他解了,不願意的話,那就讓他天天做噩夢吧。”
“師父,那個死胖子要是報警了怎麼辦?”
“我不告訴他玄機在哪裏,他報警也拿不出來證據。”師父說,“再一個,我活到這把年紀,也夠本兒了,不怕他報警。就是嬌嬌,以後要是我死了,你得照看好她。”
“嬌嬌?”我一下子愣住了,隻覺得一股血氣從小腹直往上拱,拱到了腦子裏,臉漲得熱辣辣的。
師父說:“我帶你了七八年,知道你脾氣、性子都是好的,不軟也不壞,最重要的是沒有賴心眼兒,嬌嬌跟著你,我也放心。”
“師父,我??”我一下子臉紅了,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嬌嬌要模樣有模樣,要身段有身段,能幹重活能吃苦,不矯情不野蠻,是千裏挑一的好姑娘,能看得上我?
“進屋吧。”師父說,“嘴巴嚴一點,千萬別對老大、老二透露一個字兒。”
“是,師父。”
我答應著,跟師父進了屋子,我們倆都像是沒事兒人一樣,可我們倆也都忘了一句話——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很多事情,隻要你做了,就一定會有人知道!
進屋的時候,已經差不多淩晨一點半了,大師兄和二師兄都還在熟睡。
我和師父脫了衣服,裝作什麼事兒也沒有發生,鑽進了被窩。
第二天,我們和往常一樣去裝修房子,整個上午、下午,包括中午嬌嬌來送飯,一切正常,師父除了幹活、吃飯、休息、抽煙之外,沒做別的。但我看見那個罐頭瓶子一直在師父上衣口袋裏裝著呢。就這樣直到晚上下工,師父發話,讓我們三個先走,說還有一小片牆的灰和漆沒有上,他要處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