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不停地抽煙,噴雲吐霧,敷衍著大師兄。
突然間,二師兄問了一句話:“師父,你那裏有什麼書沒有?”
“書?”師父笑了,“下苦力的,又不是考大學,要書幹什麼?你見我什麼時候看過書?”
“不是普通的書。”二師兄說,“是寫厭勝術的書。”
大師兄不說話了,眼睛直勾勾盯著師父。
師父收了笑:“以前有,你師祖爺傳下來的,我燒了。”
二師兄皺了皺眉:“為什麼要把師祖爺留的書給燒了?”
“留著是禍害。”師父說,“你師祖爺因為它,家破人亡,有空我給你們講講。”
這下,大家都不吭聲了。
我也終於理解師父為什麼會答應教大師兄、二師兄木工厭勝術了,因為師父知道,隻要自己一天不答應他們,他們就會沒完沒了地糾纏下去。
師父不能跟他們翻臉。
或者說不敢,大師兄壞點子太多,二師兄太陰狠,師父自己無所謂,他還有個女兒呢。
我也明白了師父為什麼非要教我,教了我,嬌嬌就安全了。
隻是我的胸口,越來越悶,心裏頭,也越發沉重起來。
晚上吃飯的時候,大師兄的話又多了起來,不停地問師父在那胖子臥室的牆裏頭弄了什麼東西,師父讓我說,我便一五一十講了出來。
嬌嬌聽了,瞪著一雙大眼睛眨呀眨的,說:“天啊,往牆裏頭埋那東西是要幹什麼?”
“這就是木工厭勝術中的一個法子,還有好多,都是魯班祖師爺留下來的??”大師兄絮絮叨叨說了一通,嬌嬌總算是明白了個大概,說:“以前聽人家講,好多屋子鬧鬼,有的半夜裏能聽見腳步聲,有的能聽見天花板上有彈珠的蹦躂聲,有的還能聽見喘氣聲,原來都是木工厭勝在作怪!”
“不止這些呢!”大師兄越發賣弄,“有時候你睡到半夜起來,還能看見屋子裏忽地飄過一個人影,還有人站在你床頭,吐著舌頭,倆眼流血!”
“呀!”嬌嬌臉色一白,“大晚上的,你別嚇唬人。”
“可不是嚇唬你。”大師兄說,“我早就聽過木工厭勝這道道兒的各種說法,厲害的,能讓人破財、丟官,能讓烈女變淫婦,能讓好男變惡棍,能讓富家大戶家破人亡!”
嬌嬌的臉色變得更白,她看向師父:“爸,你這不是害人嘛!你別弄了!太損了!”
“有害人的,有傷人的。”師父說,“我這都不是,我是嚇唬嚇唬那個胖子,隻要他給咱們工錢,我還給他解。你們也記住,千萬不能用這法子害人,否則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大師兄連連點頭,說:“師父放心,肯定不害人。”
我也說:“我不想學這東西,就當給大師兄和二師兄做伴算了。”
二師兄悶聲悶氣地往嘴裏夾菜,吃飯,一個字兒也沒說。大師兄用胳膊碰了碰他,他才“哼”了一聲,也不知道應承師父的話了沒有。
嬌嬌還是憂心忡忡,說:“學的人多了,總會有害人的,也不知道魯班祖師爺留下這法子幹什麼?”
“你用電鑽鑽牆好使,用電鑽殺人也好使。”師父說,“東西都是好的,看誰用它。以前的社會,泥瓦匠、木匠都是下九流的人,誰都可以作踐,魯班祖師爺留下這套法子,就是想讓世人知道,咱們匠人也是有手段的,他們太欺負人的話,咱們匠人就要用厭勝術了。這就好比——美國有原子彈,中國也造,它就不敢用原子彈打中國——這是讓人有個畏懼的心在,讓人互相敬重,不是為了害人。有些人心眼兒壞,拿這法子去害人,自然會遭報應,祖師爺也不保佑他的。”
這話把我給說服了。
也讓我想起一句話——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要是人人都互相敬重,誰會拿這法子去坑害人。連學武術的人都說,“武”是“止戈”的意思呢。
“嗯。”嬌嬌也信服地點了點頭,然後環顧四周,說,“咱住的這個房子裏有沒有誰弄過那玄虛?”
“別疑神疑鬼的。”師父說,“大多數人的心腸還是好的,沒來由亂害人。住進來之前,我先用了禳解的法子,不會有事兒的。”
“禳解的法子?”大師兄又來勁兒了,說,“師父,人家都說想要學打人,就先學會挨打。咱們要學厭勝,就得先學禳解的法子。您就先教教我們幾個禳解厭勝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