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至少他的未來,不該這樣子急轉直下。我本以為,既伴他熬到原文結尾,此後莫說永恒輝煌榮耀,至少必將幸福順遂下去,豈料到……”
陸柔良話至此處,難掩慌張無措,捏著裙擺的手緊了又緊,複怔怔垂著頭,長久默然失神。
沉默已久,伴著孫芙蕖的歎息,陸柔良無聲落淚。
“我不知道,永漢帝服食他親生之子,天啟帝將治他闔家之罪。身為小說主角,他怎該遭遇這些?結局上分明沒寫,我既是相國夫人,便注定難逃這番死劫……”
陸柔良哽咽搖頭,忽向孫芙蕖殷切望去。
“你也讀過那本小說,知道他有主角光環,今日必能攜我死裏逃生,你說對麼?”
既心知韓愫夫婦結局,孫芙蕖不能說“對”,可也不忍心答陸柔良說“不對”,遂隻得錯開眼去,亦垂首望向地麵。
陸柔良倒是仍含淚緊盯住她。
“如果我不曾擾亂情節,執意與你搶他,那麼因為他毒殺先帝,而被株連的人,就該是你!”
“多說無益,難道你還要與我細言,你有多後悔麼?”
孫芙蕖不欲與將死之人,白費唇舌爭辯。
縱陸柔良困獸猶鬥,未肯認命,孫芙蕖看在眼裏,也僅是覺得同情。
“若起初我讀到今時結局,那麼穿來書中,或許便不會拆散你和緣衷。但既已嫁給他,既飽嚐艱辛苦痛,事到如今,我卻全然不後悔了。”
陸柔良淚水未止,已然莞爾一笑。
孫芙蕖見她此狀,萬般不解。
因瞧出她並非強顏歡笑,孫芙蕖想要問她什麼,但一時間卻不知從何問起。
“你或許會覺得,我因為他,受了那麼多罪,甚至今朝將死,恐是恨極了他。”
陸柔良好心為孫芙蕖解惑,搖頭笑歎,細數同韓愫的曾經。
“為他擋榮幫刺客的劍,我雖險些喪命,卻是出於自願。待到婚後他傾覆蘭台,我沒了娘家依恃,替高燒的他接無根水,便多了些委曲求全之意。”
她轉頭望向窗外,如今又是一年夏時,空曠庭院,晴日正好,全無曾經的瓢潑暴雨之勢。
“甚至他將我推下禦舟,逼我去拾香囊,哪怕即刻便為我討封誥命,我也僅是審時度勢,故一再對他忍耐罷了。”
再度無奈搖頭,她對孫芙蕖指向紫鵲房中。
“若那丫頭今仍是我的婢子,我便學緣衷一樣,還她契書,容她早早地逃命去了。隻可惜……”
她沉沉複又歎氣。
“緣衷年關納妾之際,我哪裏能再忍,卻終迫於現實,非但放不下相國夫人權勢,甚至主動為他抬紫鵲做了姨娘。”
紫鵲今是相府後院女眷,待宋皇治下韓愫弑君之罪,她便也連同著陸柔良,一並將被下獄,再無生還之機。
孫芙蕖也隨著陸柔良輕輕一歎,緩緩點了點頭。
“你怕還不知曉,宋皇母妃,當年的舒娘娘,雖死於青州貢品,卻非為皇商葉氏,而是緣衷所殺。”
陸柔良苦笑不止,未望向孫芙蕖,隻徑自地連連搖頭。
“我曾經當麵與他對峙,但聞得他承認,我反倒極力替他尋找借口,騙自己說,他亦是無可奈何,是為了蒼生社稷。其實歸根結底,我還舍不得他。”
韓愫緣何殺舒白鶯,時至今日,陸柔良仍不知曉內情。
孫芙蕖遲疑啟口,欲打斷她,告訴她此事真相,但轉念再想,她既然不在乎韓愫殺人,自己便也就並無必要,替她與韓愫解開誤會。
陸柔良稍稍止了苦笑,對孫芙蕖緩聲再訴。
“而後的事,你便也都曉得,他拿我作餌圍捕喬絡,又害我的孩子,被董宗仁煉丹。”
她終是抬了首,朝孫芙蕖望來,眼裏並無悲憤,唯餘慨然哀涼。
“緣衷做得沒錯,我不舍身,喬絡便將殺死更多的人。至於他獻我腹中之子,你亦有耳聞不是?那孩子是畸胎,假使宋皇不取,我亦無法順利將其生下。”
長聲歎息過後,陸柔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