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高僧術法(2 / 3)

四位副統領都欲插手搏戰,但字文成都和八位和尚打得渾成一體,四人手執兵刃竟然找不出下手之處。

字文成都愈打愈心驚了。

他自負武功夫下無敵,但這八位和尚卻是憑籍真實的武功和他打得難解難分,雖然是八人聯手合擊,但那巧妙的配合,卻渾成一體,天下訓練的合搏之術如此佳妙,隻要訓練出十個八個這樣陣法,他字文成都就有了十個八個的敵手了。

這是何等可怕的事啊!

他真的動了殺機,想施毒手,隻要能取出佩帶在身上的鳳翅飛刀,就不難殺死這些和尚,減少一個敵手。

但他就是無法騰出手來取飛刀。

原來,八杖配合不但可以合力拒抗強厲的攻勢,也有綿連不絕的還擊,字文成都必須雙手齊施,掌劍並出,才能保持著不勝不敗的局麵。

那手執雙鈸的灰衣僧人仰頭看看天色,突然雙鈸互擊一響,聲音奇大,震得人耳際嗡嗡作響!

手中兩麵銅鈸竟被這一擊震裂成十餘片,散落一地。

灰衣僧人把碎片撿起,又拚成原鈸形狀。說也奇怪,碎片竟似粘在一起了,仍是兩麵銅鈸。

八個合擊字文成都的和尚,卻突然收了禪杖。疾如飄風般退到灰衣和尚的身後。

兩百勇士布成了一個圓環,把和尚團團圍在中間。

灰衣僧人道:“字文將軍!冒犯虎威,深以為歉。殺人不過頭點地,將軍要貧僧如何交代,隻管吩咐一聲!”

字文成都右手執劍,左手卻深入身佩袋囊之中,握住了一枚鳳翅刀。

他已吃過了八位和尚合擊的苦頭,不願再被困住。

四大副統領也都蓄勢戒備。

二百勇士,除了十個控馬人、牽馬等在十丈之外,餘下一百九十人,全都圍了上來,左手兵刃,右手暗器,果然是一支訓練有素、應變有方的精猛勇士。

“我要你們先說出修行寺院!”字文成都道:“否則,全部處死,一個也別想走!”

“字文將軍,貧僧是率隊首謀,願以性命補償冒犯之罪。隻要字文將軍放了他們,貧僧立刻自絕。”

“一人受死,太便宜了吧!”字文成都道:“你們放縱欽犯,都是死罪!”

灰衣僧人低喧了一聲佛號,道:“將軍,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將有側隱之心;將軍,放他們去吧!罪在貧惜一人,處死貧僧就是。”

“執法豈可徇私……”

“將軍!”灰衣僧人打斷了字文成都的話,道:“貧僧可以讓他們戰死,但不忍下令他們自絕。貧僧相信將軍有殺盡我們之能,但貴屬的損傷,也相當的可觀了。此行,全是我等私人受邀,和寺院僧群無幹,將軍就不要苦苦追求了。”

字文成都相信灰衣僧人說的不是恐嚇之言,這些僧侶組合技藝,如果展開屠殺,隨行鐵騎定然有重大的傷亡,但又不甘心任群僧退去。

他略一沉吟,道:“你們九人齊上,以百合為限,能支撐過去的,本將軍就放他走路。不過,我先要說明白,這次出手,本將軍要施展霹靂手段,不會再給你們聯手合博的機會了!”

灰衣僧人長歎一聲,道:“將軍執意如此,貧僧等隻好認命了!”

突然一陣急快的馬蹄聲傳入耳際,三個快馬旋風一般的轉了過來,引得周圍兩百多匹健馬長嘯相應。

這突然其來的變化,還真是擾人得很。

字文成都和四位副統領都不禁轉頭看去。

三匹快馬衝過來,但卻在一丈外勒住了馬韁。

當先一人是女的,青色對襟小棉襖,青帕包頭,青蠻靴,背上背了一口青銅鞘的長劍。

再看看那張臉,還真把人嚇一跳,很像袁紫煙,也像袁寶兒,又一個出色至極的大美人呢!

字文成都暗暗籲一口氣,忖道:可惜袁國師不在這裏,如果撞上了,二美爭豔,倒可以一飽眼福了。

身後兩個大男人,都穿著緊身皮衣,一個鞍前橫掛著一柄四尺以上的三尖虎叉,另一個掛著一柄五尺長的斬馬刀。

兩人身材都相當高大,坐在馬上也高了青衣少女半個頭。

“看著這架勢、排場,大概找對人了。”青衣少女目光一掠宇文成都,道:“你大概就是什麼禁宮總統領的字文成都?”

“不錯,姑娘果然找對人了……”

“好!告訴我李世民現在何處?”青衣少女打斷了字文成都的話,一下子轉入主題,接道:“最好把他交出來!”

字文成都冷笑一聲,道:“好大的口氣啊!姑娘敢不敢報上姓名?”

青衣女子道:“有什麼不敢呢?你回去問問隋煬帝,他應該還會記得我,我叫張出塵……”

“紅拂女張出塵?”字文成都道:“聞名久矣!今日有幸得見!”

張出塵道:“宮衛總統領,和執拂的女官比起來,也高不到哪裏去。說穿了,還不是一樣是侍候人的,交出來李世民,我們這第一麵就好見好散了。”

字文成都道:“咄咄逼人呢!”

張出塵一麵揮手,示意和尚退走,一麵道:“不肯交,就有一場麻煩了!最好不要有別的人在場,殺起來,也避免牽連到無辜事。”

就在他們對話時,灰衣僧人已帶著八個和尚匆匆離去了。

聽說張出塵跟著虯髯客學習劍術,怎麼突然到此地呢?

難道我字文成都還怕了紅拂女張出塵不成?

倒要借機會見識見識虯髯客的劍法有什麼驚人之處?

字文成都心中作了決定,人也冷靜下來,舉手上揮,環圍在四周的兩百武士突然撤了下去。

這些人退到了十丈之外,各牽坐馬翻身躍上了馬背。

他們有著馬上戰鬥、攻敵的編組序列,立刻散布開去,等著字文成都或四大副統領的戰鬥指令。

字文成都留下了四大副統領陪在身側。

張出塵已經等得心頭不耐,冷笑一聲道:“字文成都,作何打算,明白地說出來!”

字文成都道;“李世民被那些和尚劫走了,你卻放走了追李世民下落的和尚。”

張出塵吆喝道:“你胡說!他們是遁身世外的人,劫持李世民有什麼用?”

“張姑娘要李世民,又有什麼用呢?”字文成都道:“他可是皇上欽命捉拿要犯!”

張出塵冷笑一聲,道:“隋煬帝要捉要殺的人,不是賢相名將,就是英雄才人,也是非救不可的人……”

“大膽!”字文成都怒聲喝道:“你存心和皇上作對?是不是想造反?這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

張出塵哼聲道:“隋煬帝要殺我,已經是幾年前的事了。那時,你字文成都還未被選入宮廷。不錯,隋煬帝是會殺人,他已經殺了成千上萬的人,那些人都不該死,有很多是幫他打天下的功臣各將。

太原的留守侯唐公李淵,就是其中之一。如非他見機的早,提前辭官歸籍,早就被借故處斬了。”

“滿口胡言,成都奉命拿人,也隻限李世民一個,並未驚動侯府中一草一木。李淵縱子造反,皇上也未追究,這是何等的寬大仁慈……”

張出塵仰天而笑,道:“字文成都,你還是真有點冥頑不靈啊!戰功彪炳的名將,治世經國的賢臣,他要殺就殺了,何況你這隻護院守門的鷹犬,有一天你觸犯到他的禁忌,會把你一家人殺個雞犬不留呢!”

“果然是心存叛逆,罪不可赦,單是對皇上的大不敬,就該立斬馬前。”

字文成都伸手拔劍。

張出塵突然飛身而起,人離馬鞍,劍已在手。

出塵姑娘美似仙子,但性子卻是火爆異常,未待字文成都出手,她已經搶先發劍。

一道寒芒繞身飛起,射向字文成都。

蕭雨的長劍急刺。

淩雲的秋水雁翎刀也飛射而出。

兩個人一刀一劍,聯手而出.想攔下張姑娘的人到。

隻可惜張出塵劍勢太快,快如閃電過長空,兩個人隻覺得冷風撲麵,劍氣已掠身而出,雁翎刀和長劍一起落空。

兩個人沒有出聲,但心中都明白是張姑娘劍下留情,如果她存心傷人,兩個人就算不死,也得身受重傷。

張姑娘的目標是字文成都,森森劍氣直射過去。

字文成都暗叫了一聲慚愧!

相信自己全力攻出一劍,也沒有這麼個快法,隻道世上奇女子,隻有一個袁紫煙,怎麼又跑出一個張出塵來?

她用的可是真真正正的武功。

心中想著,又長又重的長劍已迎麵擊出。

仍是慢了那麼一點點,劍氣掠麵而過,斬落了鬢邊一撮散發,差那麼一點點就削去了半個腦袋。

好快的一劍!

字文成都也無法知道是張姑娘手下留情,還是自己身法奇妙?移位快速,憑武功閃過了這快速一劍。

不過,這一次險裏逃生,卻激起了字文成都的好勝之心,早把握在手中的鳳翅刀驀然出手。

這才是字文成都的真正絕技!

隻見一片金芒,破空而至,飛向坐在馬上的張出塵。

原來,張出塵人劍齊飛,繞了一個大圈子,又回到馬背的鞍上。

鳳翅刀就在此刻攻到。

字文成都也曾在四大副統領的麵前施展過這等絕技。

但卻沒有人看得清楚是一件什麼樣子的東西,隻見金芒飛繞,對方就濺血損命,頗有傳說中的飛劍氣勢。

張出塵第二度離鞍飛起——

一道青光隨著她飛起的身於劃出一片青虹。

但聞得一陣金鐵交鳴之聲,那旋飛的一片金芒重回字文成都手中,飛統空中的青芒也消失不見了。

張出塵仍然完好如初的坐在馬鞍上。

字文成都臉上一片蒼白,似乎是用力過度,汗水濕透了貼身內衣。幸好外罩狐皮短褂,別人也瞧不出來。

隻有字文成都自己明白,這一次拚擊對他有多大的傷害。

從無虛發,出必傷人取命的鳳翅刀,是第一次被人破解,也挫折了字文成都天下無敵的信心。

張出塵也有著心頭震驚的感覺,虯髯客告訴她這馭劍之術,是劍術中最高的成就,隻要練成此技,就可天下無敵了。

她花了兩年工夫,不惜暫別夫君,忍受著兩地相思之苦,日服藥物,助長功力,終於練成了馭劍之術。

第一次使出來,就被字文成都閃避開去。

雖然斬落他鬢邊一撮散發,但卻未傷到人家一點皮肉。

適才馭劍護身的一擊,更令張姑娘有點氣餒。

對方那一大片飛動的金芒,似是活的。

劍勢擊中兩次,竟未能把它擊落在地。

兩人同時生出了退縮之心。

“李世民確已被那一群和尚設計救走了!”字文成都道:“區區也在擔憂如何向皇上交代,我統率北征的人手全都在此,一目了然,姑娘不肯相信,在下也沒辦法了!”

張出塵目光轉動,四外瞧了一陣,道。“以你字文成都的身份,如果說了謊言,日後還有何顏麵在世間立足?”

目光一掠左右從人,接道:“走!我們去追李世民!”

一帶韁繩,放轡疾行。

兩個從人縱騎急迫。

“那兩人就是龍、虎二將了!”蕭雨道:“是虯髯客近身從衛卻隨護在張出塵的身邊。”

淩雲疑然道:“你怎麼肯定他們是龍、虎二將?聽說虯髯客從衛眾多,不乏好手。”

“虎將用又,龍將用刀。”蕭雨道:“李靖在盤龍居的大廳說得很明白,但最重要的是我看到了龍將腰上掛四棲短刀.和那秦瓊的短刀一樣。”

淩雲點點頭,不能不相信了。

但聞字文成都道:“走!到那座古寺中等候國師。”

他忽然感覺袁紫煙是那麼重要!

此番北征,一切都由她作主,字文成都暗中也有很多的不滿意。但和張出塵一戰之後,頗有大挫之感。

兩百武士重行進入古寺,安置下來。

蕭雨吩咐埋鍋造飯。

看樣子,準備長住下來,等候袁紫煙了。

任何人心中都有著這種感覺,但卻沒有人說出來。

一等就是兩天。

字文成都表麵平靜,心中急。

但更急的是蓬兒和巧兒,失去了袁紫煙,兩個丫頭也頓失所依,整天皺著眉頭不說話,偷偷的相擁而泣。

兩個小姑娘自然沒有字文成都那份控製自己的能力。

一個美麗的女人,使皇帝低頭、大將傾心,連蓮兒、巧兒這樣的小姑娘也為之思念難忘灑淚哭泣。

二百位勇武的戰士,竟也是容有戚戚焉。

原來,他們也在思念袁國師。

她隨行軍中,隻感覺到她是朵耀眼之花,看得人心曠神怡。

她離開幾天,才感覺到她是主宰事物的靈魂。

有她在場,大家都有著無所畏懼的勇氣。

但袁紫煙走了兩天,這班勇士們都好像受到了一種衝擊,人人都變得無精打采了。也許是受到了字文成都的影響吧!

他的沮喪心情影響了屬下。

蕭雨仰天長嘯-聲,回顧著身側的劉飛鵬,道:“今日天氣晴朗,萬裏無雲,藍天如洗,我們不能再等下去,該動身回長安了。”

“對,縱馬回長安!”劉飛鵬道:“走!我們去晉見總統領,勸他動身。”

這時田當神情肅然的行了過來,道:“總統領要兄弟約請兩位,他已命人備好了醇酒、美肴,今日要和諸位共謀一醉。”

“總統領似是消沉了。”劉飛鵬道:“他本是叱吒風雲的將軍,氣吞河嶽、豪壯淩雲,有百折不回的勇毅,現在看上去卻有些英雄氣短了。”

蕭雨道:“是紅拂女張出塵那一劍,還是袁國師遲遲未歸?

不像過去的總統領了。豈真也英雄氣短,兒女情長乎?”

田當道:“兩位低估總統領了,他是在憂心國事啊!不錯太原之行使我們見到了天外之天,尉遲恭、秦叔寶都是英雄,李淳風、袁天罡人間奇才,張出塵那一劍、三藏和尚的術法,都讓總統領觸目驚心,袁國師遲遲未歸也使他憂心忡忡。

這兩天他長思深慮,亦感覺到大過消沉,他告訴我和淩雲,今日一醉今日死,明日醒來即重生,然後動身回長安。

他要麵君請罪,如得皇上恩準免責,將痛陳時弊,請皇上改革朝政,一方麵訪賢四海,找幾位隱世高人,共謀大計。”

“好!”蕭雨道:“總統領如能振作起來,我們這數千精銳之師還有可為!”

劉飛鵬道:“對!今日一醉解千愁,放下心中萬般憂,醒時重跨烏雅馬,將軍戰死不回頭。”

“劉將軍豪氣幹雲,好一個將軍戰死不回頭!”

妖聲嚦嚦,如出穀黃鶯。雖然是悲壯慷慨的話,由她口中說出來,卻也多了幾分溫柔呢!

回頭看去,隻見袁紫煙麵帶微笑,站在三尺外處。

她來的無聲無息,三大高手竟無所覺。

“國師回來啦!”蕭雨道:“這就好了、這就好了!”

袁紫煙道:“蕭將軍的意思是……”

“國師有所不知,這兩天為國師安危憂心,自宇文總統領始個個無精打采。”蕭雨道:“蓮兒、巧兒兩位姑娘更是相擁而泣,神魂無主。”

袁紫煙籲口氣,道:“真是苦了她們了,我因晉見一位前輩等他坐關醒來。想不到一等就是兩天,累諸位久候了。”

“紅拂女張出塵劍術精湛,已可馭劍傷人於百丈之外,屬下接了她一招,果非虛傳。”字文成都大步行了過來,道:“虯髯客對大隋朝的威脅,似已超越李世民了。”

袁紫煙略一沉吟,道:“虯髯客已調教出張出塵了,他和李靖同時傾心張出塵,這其間是否可資利用之處……”

字文成都呆了一呆,道:“屬下也聽過這個傳說,但李靖和張出塵已經結成夫婦,縱然有一些糾葛,也應該早已平息了。”

“像李世民那樣博大心胸的人,世間隻怕不多。”袁紫煙道。

“李靖不肯從義兄身側共圖大業,卻作了李世民手下謀臣,雖因識見過人,但不願看兩人朝夕相處練劍,也是影響之一吧!”

字文成都無法反駁。

他隻好轉過話題,道。“國師,班師長安吧!”

袁紫煙道:“丟了李世民,哪裏能說‘班師’二字。回到長安,麵君請罪吧!”

字文成都道:“皇上十分寵愛國師,不會依律治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