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著沈雪楓的臉,第一次露出孩童一般茫然的情緒。
“還是說你不會脫?那我倒是可以幫你,”沈雪楓被他的表情逗笑了,“我們都是男人,就算脫光了我也不會把你怎樣,你到底在害怕什麼啊?”
他還提議,如果姬焐實在害羞,可以跟他去沈府的馬車上,屆時有仆從在外看管,一定沒有閑雜人等能偷窺到三殿下的玉體。
姬焐擔心事情鬧大會引起姬長燃的注意,便隻得聽他的話,將自己的衣裳脫了下來。
沈雪楓果然沒有表現出半分嫌棄,迅速給他上了藥。
“我看你好像也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他們這樣折磨你,你就不想報複回去嗎?”沈雪楓繼續說,“就算你暫時無法報複,自保總是可以的,隻要你不笨,找到竅門就可以。”
姬焐看著他。
“還不懂?”沈雪楓道,“以後三殿下盡量去有我在的地方,隻要我跟著,他們就不會把事情弄得太難看。”
姬焐點點頭。
他想,沈雪楓為什麼突然對他示好,難道自己對他來說有別的用處?
應當是的,這個世上怎麼會有人無緣無故地對另一個人好。
姬焐一直在等沈雪楓主動聯係他的那一天,可怎麼等都沒等到,時日一久,沈雪楓甚至都忘記了他是誰。
的確,有沈雪楓在的地方,他不會受到任何懲罰,每當兩個人出現在同一場合時,沈雪楓的目光從來不會落在他身上,一次都沒有。
他的視線永遠隻會追隨姬長燃。
既然如此,當時又為什麼要幫自己?
長大後,他才漸漸知道,原來沈雪楓那些行為根本不是什麼示好之舉,不過是他善心大發隨手救下而已,就像救一隻小貓、一隻小狗、路過的某個髒兮兮的乞丐。
這樣的人幫過那麼多,會記得其中某一個乞人的長相嗎?
不會。
姬焐是沈雪楓世界裏的過客,也是他最忠實的記錄者,每個重要時刻,隻要刻意去尋,一定能在某個黑暗的角落裏發現姬焐的影子。
沈雪楓順利從學堂畢業,有他的見證,沈雪楓每一年的生辰,沈雪楓參加科舉、殿試、一舉奪魁,陪姬長燃加冠……樁樁件件,姬焐都沒有錯過。
他和沈雪楓的區別,就如一片潔白的、高高在上的雲和湖底裏陰暗潮濕的爛泥,即便滋生出肥沃的養料,也養不起、更不能讓雲朵在他的人生中停留片刻。
沈雪楓成年後稚氣漸脫,後又拜入江宿柳門下,他看著少年長成青年,意氣風發,如預想那般成了皇都炙手可熱的人物,又見他日日為姬長燃奔波勞碌、不辭辛苦。
姬長燃究竟哪裏好,值得他這樣衷心,幾乎是每一次,沈雪楓都堅定且義無反顧地選擇他。
姬焐突然就想知道,被人堅定地選擇到底是什麼滋味,為何姬長燃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世上最好的一切,他卻隻能旁觀。
這個問題困擾了他許久,即便是現在,他已經坐上最尊貴的位置,也依舊沒有體驗到這種感覺。
甚至沈雪楓現在終於屬於他,是他的所有物了,但他得到的卻是一個已經被姬長燃折磨得不成人樣的沈雪楓。
想到這裏,姬焐依舊覺得胸口如被針錐刺過一樣的痛,這種感覺因沈雪楓而生,他無法形容,但卻不覺得這是喜歡。
難不成人會因為無數次短暫的相遇而喜歡上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