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大姬皇帝抽風一樣的,最近又開始操持起政事了,本是死氣沉沉的前朝後宮又像活了一樣突然運轉起來。

姬焐這段日子忙了起來,定然不能像從前一樣,明裏暗裏圍著沈雪楓轉了,他想起沈雪楓總愛在院子裏躺著,便命人去尋了一條楓樹枝,趁著春天還沒過去,和沈雪楓一起種在那個地方,日後那樹長大了,說不定還能起點兒作用。

此後的日日,沈雪楓都會悉心給楓樹苗澆水。

若是半夜下了大雨,他被雷聲吵醒,也要爬起來看看那小樹苗究竟有沒有被吹得東倒西歪。

往往姬焐比他更緊張那棵脆弱的楓樹苗,見狀,沈雪楓也就不再擔心了。

日複一日,平靜的日子就這樣過去。

時日一久,沈雪楓覺得自己現在這副樣子,簡直和姬焐搭夥過日子沒什麼兩樣,明明嘴上說著不喜歡男人靠近,卻還是給了姬焐這種無限接近自己的權利。

他想,或許該試著給姬焐一次機會,估摸著兩個人的關係可以更進一步了。可是左等右等,都等不來姬焐再一次對他表白。

說是表白也不盡然,畢竟上次的‘表白’也是沈雪楓強行推斷、逼問出來的。他想了想,決定還是算了,兩個大男人說這些風花雪月的東西,矯情什麼呢。

再說這一番相處下來,他覺得姬焐和自己還挺有默契,不論是政事還是尋常事,兩人從來沒有吵過架鬧過矛盾,也算是天生一對。當然,這其中不乏姬焐暗中總讓著他的原因在。

他們都在等沈雪楓病好全、離開皇宮回到沈府的那一天,可這一天再也沒有來過:沈雪楓自從那場大病後,各種小毛病一齊找了上來,往往這個病剛治好,那個病又犯了。

讓尹嵐來看,尹嵐也隻說他是身體病弱,抵抗各種病原的能力有所降低,隻能平時多注意著點兒,別無他法。

姬焐似乎還在暗中為他找藥,但沈雪楓對現狀已經很滿意了:南詔已經為他帶來了最好的藥,他還能奢求什麼呢?

又過了三年,庭院裏的楓樹已經長得很高。

在兩人的合力培養下,它生得十分茁壯,春夏時也會生出繁茂的蔭蔽,為沈雪楓遮風擋雨,但不管有沒有這樹,姬焐仍然站在他身旁為他撐傘,從無缺席。

又是一年春天,邊陲的小國進貢了一批珍稀的竹子,姬焐挑了其中一支,用來填補缺損的青傘傘骨。

沈雪楓坐在藤椅上和他一起削竹子玩兒,兩個人正曬著太陽、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忽有侍從小跑上來,說是長公主來了。

姬映秋來這裏坐一坐,也並沒有什麼大事要說。她才從江南道得了最早熟透的一批荔枝,名喚三月紅,今日前來是特意給沈雪楓帶的。

姬焐和長姐沒什麼話聊,主要都是沈雪楓在說,姬映秋看上去也對他十分滿意,平日裏有什麼好東西都是先往太極殿送。

到了現在這個節骨眼上,大家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皇帝隻喜歡沈少師,且因沈少師身體

不好,這麼多年來一直守身如玉,旁的男人女人真是看都不看一眼。

真是癡情。

熟悉內情的人自然知道姬長燃也曾垂涎過沈雪楓,但兩相比較之下,一切不言而喻,誰更適合沈雪楓一目了然。

姬映秋扇了扇手中的雕花小扇,見姬焐正在給沈雪楓剝荔枝,心中無語,主動開口道:“要我說啊,幸虧是雪楓生了場病,讓陛下迷途知返了,否則你二人還不知要如何互相折磨呢。”

沈雪楓正在吃荔枝,沒法搭話,姬焐掀起眼皮望了女人一眼:“皇姐想說什麼,直接說便是。”

“其實我也沒什麼想說的,”姬映秋繼續扇著扇子,“無非是最近又幫陛下駁回了幾個老東西要求廣開後宮的提議罷了,我這也是給雪楓多積一些陰德,免得陛下又不高興,一下子殺了他們,這可如何是好?”

沈雪楓喝了口茶,立即說道:“陛下這兩年殺性大大收斂,長公主眼下還是應當以鼓勵教育為主,過去的事就別提了。”

姬映秋嫌棄道:“好了好了,就知道來你們這裏又要被你們秀得睜不開眼。”

她坐了一會兒,說要去找沈雨槐說話,便婷婷嫋嫋地離開了。

沈雪楓望著一旁正在鼓搗著折傘的姬焐,心裏不知在想什麼,打趣道:“陛下真打算一輩子不娶了?”

姬焐回應:“朕娶不娶,全在雪楓願不願受這個累。”

“可惜啊,我是無福消受了,”沈雪楓笑笑,“陛下的名聲本來就十分不好,若是再娶了男後,史官又要借此機會大做文章,為了陛下,我還是隱姓埋名在宮裏待一輩子吧。”

姬焐將修好的傘撐開,舉在兩人頭頂。

他望著悠閑躺在藤椅中的沈雪楓,雪白的臉,青絲如瀑,漂亮的眉眼:“若是他們寫朕豢養了男寵,豈不是比娶了一位男後的名聲更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