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人生終究不是遊戲,不管玩得好不好,結局已經注定了。
沈雪楓死在了這天。
腿上的青年睡得很熟,他的身體溫度在一點點地下降,姬焐捏緊他的發絲,沉默著,似乎在等他睡醒。
過了很久,他沙啞地開口問:“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結局?”
不管是什麼結局,他都會努力去找,去尋的。
姬焐低下頭,端詳著懷中青年的睡容,隻見那張憔悴而漂亮的臉如同隔了一層濕潤的雨霧一般,叫人看不清楚。
這時,一滴淚順著臉頰滑落,沈雪楓的五官才在他視線中清晰起來。
那陣熟悉的、針錐一樣的刺痛感再度襲上心髒,且從未有過的劇烈,劇烈到他呼吸加快,不能自已。
這是他們充滿遺憾與錯過的一生。
姬焐平靜地接受了沈雪楓的死亡,他親手將他下了葬。
沈雪楓住的寢殿仍維持著原來的樣子,被衾、衣物都沾染著淡淡的香氣——是他身上特有的氣息。
漸漸的,時日一長,廣藿混雜著的苦藥香味也消失得一幹二淨。
太極殿孤寂得有些可怕。
前朝後宮都以為姬焐會因沈雪楓的死大鬧一番,但一天又一天過去了,他除了變得更勤政了些,偶爾盯著禦書房的疆域圖發呆,瞧上去並沒有什麼變化。
姬焐按照大姬皇後的禮節為沈雪楓守了整整二年的孝,這期間,他從未開過殺戒,按照沈雪楓生前教他的那些東西,一點點地將這個經曆過政權變更、繁榮下透著腐朽的王朝重新修繕起來。
孝期一過,大姬就對疆國正式發起了進攻,姬焐親自率兵離開了皇都,自此以後鮮少再回來過。
疆國背倚南詔,易守難攻,眾人都以為大姬自行發起侵略乃是不義之戰,必定不得善終。
沒成想姬焐不到一個月就取下了疆國皇帝的首級。
在此之後的幾年,大姬又陸陸續續向西逐步吞並了疏勒、粟特,北上奚國六部,東北部的遼東,最後占領了南詔。
對於那些易打的小國,姬焐隻身前往國內的王都,不出二天就能砍下首領的腦袋,不費吹灰之力。
這種行徑自然得到了許多國家的強烈抨擊,甚至皇都遞來的諫書也一封接著一封,譴責他作為帝王的無德無仁。
皇帝久不在朝,朝中暗流遊動,如今大姬已成了眾矢之的,內憂外患之下,反戰派起了廢帝的心思,而主戰派則擁護起姬焐的鐵腕政權來。
不少人將目光放在了年輕的皇室子弟中,他們選了一個世家品行都不錯的孩子,暗中籌劃著一場奪位——彼時姬焐正身陷漠北戰場,短時間內絕對趕不回來。
為了讓這場篡位變得名正言順,他們特意從極南之地請來了早已封王的姬流爍,由他親自主持大局。
誰知就在政變的當天,長公主親自帶兵包抄了太極殿,在眾人驚恐的視線下,他們看到姬焐穿著一身玄色龍袍
,緩緩踏進了大殿。
多年過去,男人幾近而立,時光輪轉,他早已不是初登基那副模樣。
按時間來算,姬焐分明是日以夜繼、風塵仆仆趕來,但他站在那裏,通體幹淨整潔,俊美的五官掛上虛偽的微笑,墨發隨著行走的動作微微揚起來,絲毫不見皇位不保的焦急。
殿內頓時鴉雀無聲,除了擁護新帝的朋黨,眾人都惶恐著跪了下來。
姬焐負手而立,走到殿中央,挑眉道:“朕不辭辛勞從邊疆趕來,為的就是親自見證江山易主的盛況,諸位怎麼不繼續了?”
無人敢回答他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