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終點至起點
定否為王顒剃度。
王顒的發髻已經鬆開,他是那麼虔誠甘願的跪著。
王夫人哭著撲進來,“顒兒,你不能就這麼丟下娘一個人,你爹在你三歲就離開我們娘倆,娘活在這世間唯一的希望就是你。”
“對不起,娘,你就當從未有過我這個不孝子。”王顒說得淡然,“定否大師,開始吧!”
定否舉起剃刀,佛袖翻轉,'力挽狂瀾'。
因為王夫人已經撲向牆處。
王顒抱住王夫人,潸然淚下,“娘,你就饒了孩兒吧!”
王夫人已是泣不成聲,“我無顏去見王家列祖列宗,想我二十五歲守寡,含辛茹苦帶著我兒撐到現在。
我從未覺著苦,覺得委屈,因為有希望,有期盼。有我兒相伴,孤獨又算什麼。如今我兒要伴青燈古佛,你讓我伴誰去。反正也無牽掛,不如早日去伴夫君,也省了這人世間的煩惱。”
否定放了剃刀,“阿彌陀佛,王施主,我早就說過,你不是與佛有緣的人。
我們其實並無權選擇自己的人生,一個人在這世間,不隻為自己而活。此身非吾有,一半屬父母,一半屬朋友。因為有愛,塵世依舊暗香浮動。
隻有愛父母的人,才有資格去愛蒼生。
承受痛苦,比逃避要了更多的勇氣。你在想一想吧!你是要自己承受,還是要她們痛苦。”
王顒將頭仰靠在柱上,眼神已然是恍如離世,麵上已無了活人的神采,“我現在好恨佛,他讓人沒了鬥誌。”
玉簪花那雪白的圓鼓鼓的棒槌,從擁擁的寬大的葉中探出頭來。
這種花喜陰,把陽關讓給別人。也不管別人願不願意吧!她總是這樣,覺得做了一棵花該的,就夠了。
她的香很特別,不是丁香的幽香;不是桂花的甜香;也不是荷花的清香。她的香很強,以至蟲豸不能進身,總是那麼幹淨。
花一開,沒幾天便是立秋,以後便是白露,便是秋分,接著寒露,一晃就到立冬。
隻是青梓可能等不到她開了。
一起秋風,便有了淡淡的寒意,梧桐早早落盡了它的黃葉。
一些不耐寒的雜樹,幾月前還是婀娜多姿、濃蔭蔽日,此時都剝落了她的光彩,隻剩些光禿的枝丫。
紅葉李,分成七瓣的紅葉,纖細的葉莖,勻稱的脈絡。葉緣排著整齊的鋸齒,似殷似赭,如火如荼。滿樹離離,噴朱喧赤,似要燒起漫山的野草。
紅葉片片飄落,林內長年的積累已墊起了厚厚一層。
羿靳芮眼中有些迷惘,“沒人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青梓淡笑,“你的花種得怎麼樣了?”
羿靳芮滿懷信心,“快了。”
青梓低了頭,“我曾夢想改變這個世界,改變這個國家,哪怕改變一個家庭,這也不能。現在,我隻想改變自己。”
仰望蒼穹,無限的向往,嘴角有一絲淺笑。張開雙臂,大聲道:“老天,請賜我悟性,去接受我不能改變的一切;賜我勇氣,去改變我所能改變的一切。”
羿靳芮也深深吸了口氣,有卑微的喜悅。
青梓把包向上拉了拉,“你一定會成功的,祝你好運,走了。”
羿靳芮想了想,“去哪兒?”
青梓頭也不回,揮揮手,“從哪兒來,就到哪裏去。”
濟善公成親,自是門庭若市,相關不相關的人擠了個水泄不通。
青梓好像聽到樂聲,又好像聽到禮成,細聽,卻隻有紅葉片片飄落的細碎。
她怔了一下。
仰起頭淡然一笑。
抬腿,踩著落葉,毅然決然走向天涯,重新踏入江湖。
紅葉片片落在她身後。
在藍天紅葉中,這個笑,留存天地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