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保留下關中地區,認為這樣就能確保子孫後代繼續擁有天下,國運將持續很長的時間。然而,陳勝和吳廣都是楚國百姓。從這個角度來看,天下的總體形勢沒有遠近之分,都同樣重要的。
【原典】
然以吾言之,近之可憂未若遠之可憂之深也。近之官吏賢耶,民譽之,歌之,不賢耶,譏之,謗之。譽歌譏謗者,眾則必傳,傳,則必達於朝廷,是官吏之賢否易知也。一夫不獲其所,訴之刺史,刺史不問,裹糧走京師,緩不過旬月,楇鼓叫號,而有司不得不省矣。是民有冤,易訴也。吏之賢否易知,而民之冤易訴,亂何従始耶?遠方之民,雖使盜蹠為之郡守,檮杌饕餮為之縣令,郡縣之民,群嘲而聚罵者雖千百為輩,朝廷不知也。白日執人於市,誣以殺人,雖其兄弟妻子聞之,亦不過訴之刺史。不幸而刺史又抑之,則死且無告矣。彼見郡守、縣令據案執筆,吏卒旁列,棰械滿前,駭然而喪膽矣。則其謂京師天子所居者,當複如何?而又行數千裏,費且百萬,富者尚或難之,而貧者又何能乎?故其民常多怨而易動。吾故曰:近之可憂未若遠之可憂之深也。
[注譯]
然而,在我看來:雖然距離京城較近地區的局勢更為重要,但是仍然遠不及邊遠地區的局勢令人擔憂
京城附近各地區的官吏都比較賢能,百姓們也是對他們讚不絕口;如果官員不是德才兼備的人,老百姓就會批評指責他們。如果對官吏的讚揚、歌頌、批評和指責的人數非常多的話,這種情況肯定會傳到朝廷官員和君主的耳朵裏,因此就非常容易了解一個官員是否賢良。
如果一個普通老百姓感到自己受到了冤枉,他可以向刺史提出上訴。如果刺史退回他的申訴並且拒絕受理,那麼這個老百姓就可以悲傷糧食感到京城,最遲不超過十天至一個月。如果百姓在大廳上擊鼓鳴冤,相關官員就將不得不過問此事,這個普通百姓所受的冤枉是很容易舉報的。官吏是否賢良道德就會很容易了解,老百姓的冤情也很容易上訴。動蕩混亂從何而來呢?
邊遠地區的百姓,即便是讓盜蹠作為他們的太守,檮杌,饕餮做他們的縣令,郡縣中的百姓一起嘲笑責罵指責,人數甚至達到成百上千,朝廷官員和君主也是沒有辦法知道的。
即使這些地方官員白天的時候在熱鬧的集市或者大街上逮捕人,並且將他們誣陷為殺人犯,這些被捕者的人的兄弟和妻子知道這種情況,也隻能去刺史那裏上訴。如果不幸被刺史拒絕了接受這個案件,被陷害的人就算含冤而死,也將無法上訴。
當他們看到郡縣太守或者縣令依靠憑據公開審理案件,並且手中還拿著一支筆,級別比較低的官員,還有士兵都整齊地站在公堂的兩邊,用來拷打犯人的刑具擺滿了整個公堂,他們必定會感到驚慌失措,他們就會認為京城皇帝所在的地方又能比這裏好到哪裏去呢?更重要的是,如果他們去京城上訴告狀,就不得不行走數千公裏的路程,往返的花銷將會達到百萬,生活比較富裕的家庭都很難拿出這麼多的錢,更不用說生活貧苦的普通百姓了?
因此,邊遠地區的百姓常常會受到冤枉委屈,導致內心產生怨恨,這樣就非常容易引發民變內亂。所以我說:京城附近各地的形勢令人非常擔憂,難道還不如邊遠地區的局勢更加令人擔憂嗎?
【原典】
國家分十八路,河朔、陝右、廣南、川峽實為要區。河朔、陝右,疆域之防,而中國之所恃以安。廣南、川峽,貨財之源,而河朔、陝右之所恃以全。其勢之輕重如何哉?曩者北胡深入,西寇悖叛,河朔、陝右尤所加恤,一郡守、一縣令,未嚐不擇。至於廣南、川峽,則例以為遠官,審官差除,取具臨時,竄謫量移,往往而至。凡朝廷稍所優異者,不複官之廣南、川峽,而其人亦以廣南、川峽之官為失職庸人無所歸,故常聚於此。嗚呼!知河朔、陝右之可重,而不知河朔、陝右之所恃以全之地之不可輕,是欲富其倉而蕪其田,倉不可得而富也。矧其地控製南夷、氐蠻,最為要害。土之所產又極富夥,明珠大貝,紈歸布帛,皆極精好,陸負水載,出境而其利百倍。然而關譏、門征、僦雇之費,非百姓私力所能辦,故貪官專其利,而齊民受其病。不招權、不鬻獄者,世俗遂指以為廉吏矣,而招權鬻獄者又豈盡無?嗚呼!吏不能皆廉,而廉者又止如此,是斯民不得一日安也。
[注譯]
國家將天下劃分成十八路,其中河朔、陝右、廣南和川峽這四路確實都是非常重要的地區。與遼國、西夏國接壤的河朔路、陝右路,是中原地區穩定的戰略要地和重要保障。廣南路、川峽路是自然資源豐富,物產富饒的地區,是河朔路、陝右路能夠保全的重要物質保障。這四個區域的重要性也就不言而喻了。
在過去的時候,遼國經常騷擾我國邊境地區,西夏國也經常入侵我國,所以朝廷特別注意河朔路、陝右路兩地區的情況。在這兩個地區任職的每一個郡守和縣令都經過仔細挑選的。
對於廣南路和川峽路這兩個地區的地方官員關注較少。一般來說,這兩個地方被視為偏遠地區,審官員在挑選地方官員的時候,都會臨時任命一些官員用於充數。那些被降職或者流放到邊遠地區的官員就算獲得大赦之後,往往也都會被派到這些地區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