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添財擺手:“行了行了!”
一撮毛就將五十兩改成五十五兩寫上,林添財畫押按了手印。
林叔夜大喜,把蜜放進林添財挎著的布袋裏,自己拿了玉屏風在手裏摸了又摸,輕聲說:“真的是,沒錯。”
林添財問:“什麼沒錯”
林叔夜說:“這是蔣太後丟失的半片玉屏風。”
林添財吃驚:“什麼”
林叔夜說:“正德無子傳嘉靖,當今嘉靖天子是先帝的堂弟,十幾年前從藩邸繼位,母憑子貴,原來隻是王妃的蔣太後便跟著也前往北京做了太後,這玉屏風是她在藩邸時的心愛之物,不防卻在上京路上遺失了半片。到了京師之後,天子仁孝,為安慰太後的思鄉之情,就將新建的慈寧宮布置成當年藩邸的樣子,隻是獨獨缺了這半片玉屏風,不免美中不足。年初省城的鎮守太監把大夥兒叫了去,拿出圖譜讓我們留心。太後是個念舊的人,這半片玉屏風送到京師,鎮守太監一定會得賞賜升遷,到時候我們陳家能從鎮守太監那裏得到的好處,可就不是五十兩、一百兩這麼簡單了。”
林添財轉惱為喜,一撮毛也聽得出神,問道:“這竟然是太後的東西我再看看”
林叔夜抱住了屏風:“你已經賣給我了。”
一撮毛說:“當然賣給你了,我隻是看看,畢竟是太後用過的東西,我過一過手沾沾鳳氣。”
林叔夜這才放手,一撮毛就搶了過去,林添財一看,心想:“不好。”就見一撮毛將那玉屏風左摸右摸,嗚嗚哭著:“留了你一年,可不知道你才是鎮店之寶。不賣了,我不賣了。”
腳一踩發動機關,櫃台下出現了個暗格,轉眼間他就將玉屏風藏了進去。
林添財怒道:“一撮毛,你混賬,錢都收了,你敢反悔!”
一撮毛問:“錢在哪裏”
林添財指著他手裏的欠條:“那不是”
一撮毛將欠條撕碎吞了,打了個嗝:“沒了!”跟著叫來夥計,將林叔夜舅甥轟了出去。
林添財在店門外指天罵地。林叔夜從他挎包裏拿出蜜罐看著,見完好無缺,這才勸道:“舅舅,別罵了,咱們回去吧。”
林添財怒道:“這一撮毛壞了道上的規矩,今天不把玉屏風拿回來,我以後沒臉在澳門行走了!”
林叔夜說:“要那玉屏風做什麼,半殘不缺的。”
林添財吼道:“可那是太後的心愛之物!”
林叔夜問道:“誰說的”
“這不是你……”林添財反應了過來,忽然道:“你騙他的阿夜你居然會騙人”
林叔夜有些無辜:“其實我也不想的。”
林添財看著他一臉無奈的老實模樣,忽然間哈哈大笑。
舅甥兩人拿了古蜜,回到客店,高眉娘問道:“怎麼樣”
林添財忍不住將林叔夜剛才的事炫耀了一遍,高眉娘隔著黑綢看了林叔夜一眼,竟似不覺得意外。
林叔夜道:“隻可惜隻有一瓶。我看這罐蜜的量,可能不大夠。”
林添財道:“要不先試試效果”
林叔夜望向高眉娘,高眉娘點了點頭,伸出了自己的手。
她的右手也被毒膠害了,當初剛剛被害的時候,還企圖將毒膠扒下來,結果膠是扒下來了,卻是連皮帶肉扯下來了一片,這就是她手腕傷疤的由來。
“可不是塗上就行,得做些準備。”
林叔夜跑了出去,準備了一些幹淨的白布,燒了熱水兌成溫水,高眉娘用溫水洗了右手後,林叔夜這才打開蜜罐,用一根削成筷子狀的竹條探入蜜中,蜜分黃紅,黃蜜隻是普通的蜂蜜,裏頭那條紅帶才是精華,這是用“蜜中藏蜜”的辦法來保存裏頭的紅蜜。
林叔夜一邊操作一邊說:“據古書記載,這種古蜜雖然是蜜卻五行屬火,遇水即化,所以要用蜜來藏,遇木則附,所以要用竹木之屬來取。”
林添財道:“一罐蜜而已,什麼水啊火啊的,我看是故弄玄虛。”
但竹子探入後接觸到那條紅帶,紅色的蜜碰到竹子就附著在了上麵,林添財看了就改口:“哎喲,好像真有些門道。”
林叔夜將蜜引出,塗抹在了高眉娘的手上,然後用白布團團包裹嚴實了。
“約莫需要十二個時辰,一開始有些**辣的,六個時辰後開始發癢,卻得忍住,千萬不能撓癢,撓了就會留疤——這些都是古書記載的。”
高眉娘點了點頭,請他們先出去,自己取了一卷法華經在手閱讀,林叔夜臨出門看見了,問道:“高師傅也讀經學佛”
“不是學佛,是為了刺繡。”
林叔夜有些不解,林添財鼻孔出了一聲氣:“讀佛經就讀佛經,裝什麼裝。誰還不會念幾句阿彌陀佛。”
高眉娘也不理他,似乎在回答林叔夜也似乎在自言自語:“傳聞祖師盧眉娘能在一尺絹上繡出《法華經》七卷,我想試試。”
林叔夜脫口道:“這不可能!法華經七卷二十八品,八萬餘字,要繡在一尺之娟上,不可能的。那隻是神話傳說。”
“多少字”林添財問。
“八萬多。”
“屁呢!”林添財冷笑了起來:“一尺絹布上繡八萬個字想什麼屁呢!”
林叔夜擔心舅舅冒犯了對方,不想高眉娘卻隻是揮了揮手,左手持書誦讀。林叔夜拉了一下舅舅,退了出去,就在外間守著。一開始沒什麼動靜,約莫兩個時辰後,屋內傳出一聲壓製不下的輕輕的呻呼,但馬上又沒了聲息。
林叔夜有些擔心,靠在門邊問:“高師傅,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