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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可也說:“木年,那你趕快走吧,聽我爸的。”一把抱住陳木年的腰。

“那這裏怎麼辦?”

“你就別管了,”老秦說,“有我。洗一下,再把帶血的東西找個安全的地方全扔掉。記著,跑得越遠越好,不讓你回來別回來!”

秦可哭了,抱著陳木年不願放手。老秦把她拽過來,說:“你想讓他死啊?”秦可立馬鬆了手。陳木年看看秦可,又看看老秦,說:“那我走了。”到地上撿了手套,再去撿刀,老秦一把將他推到門外,“快走!”

陳木年回到宿舍,直接進了洗手間,把濺了血的衣服脫下來窩成一團,開始衝澡。衝完了簡單擦了一把就進房間找衣服穿。經過客廳時“小日本”說話了,“小日本”在自己的房間裏問:“老陳,剛剛發生了什麼事大呼小叫的?”

陳木年說:“秦可看鬼片,嚇的。”

“小日本”不說話了,房間裏響起了女人的笑聲。

陳木年迅速穿好衣服,秦可從門外進來,說:“我爸讓你把錢、存折、卡什麼的都帶上。還有這些錢,也帶上。”秦可遞給他一遝鈔票。大大小小都有。陳木年接住了,把抽屜裏的有用的東西都塞到一個旅行包裏。輪到畢業證和學位證,陳木年裝進去又拿出來,沒等秦可伸手去攔,他已經開始撕了。因為外麵的塑料封皮,第一下沒撕開,他一把扯下封皮,將紙瓤攔腰撕成了兩半,又撕兩半,成了四半,摔到地上。收拾完了,出門時又回過頭,從書架上抽了一本《聊齋誌異》塞進包裏。另一隻手也拎著一個包,裝著血衣服和橡膠手套。他要去和老秦告個別,秦可把他推下了樓,然後跟著下了兩個台階,抱住他,親了一下陳木年的嘴,再次把他往下推。陳木年站在樓道的拐彎處,看著秦可,說:“我走了。”

陳木年轉身下了樓。出了校門向右拐,在馬路上攔到一輛出租車,上了車,師傅問他去哪裏,陳木年一時語塞,他也不知道去哪裏,但隨即說,火車站。

陳木年是聽到了火車的鳴笛聲時才決定下車的。他記得在報紙上看過,有輛火車在這個點經過小城,而且從聲音判斷,火車的確是向這邊行進的。夜火車。付了車費,他走到鐵路前。曠野裏的風大一點兒,也清爽一些,看不見的青蛙叫成一片。還有知了,半夜裏也不肯歇著。沒有一個人,月光在野外顯得極其奢侈。陳木年看見了火車的燈光像兩把刀插進夜裏。他趕快躲到一棵大樹後麵,等車燈過去了才拎著包開始追趕火車。被車燈照過的月亮地是黑的,跑幾步眼睛才重新適應月光,腳底下又亮起來。他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追趕火車,感覺到夜風擊打皮膚的疼痛。他跑得兩腳生風,像在飛。先甩一個包上去,再甩一個包上去,接著是人爬上去。

一列運煤車。爬到車廂裏陳木年摔了一跤,啃了一嘴的煤炭,舔了舔嘴唇,竟有一點兒辣味,他就把嘴邊的煤渣卷進嘴裏嚼起來。

小城越來越黑,月光淡下去。火車帶著陳木年遠離那個燈火闌珊的地方。幾年前,他曾夢想坐著夜火車離開小城,再也不要回來,但最後還是回來了。現在,終於又坐上了夜火車,區別在於,他不得不遠走了,也許想回都不能再回來了。或者永遠都回不來了。看著即將在月夜裏消失的小城,陳木年悲從中來,他想,應該在離開之前看一看父母的,再看一看沈鏡白和沈師母,還有許老頭和金小異,也該祭奠一下。陳木年站在火車上,捏煤為香,對著小城拜了三拜,直起腰時,小城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