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單一人的陳寶和到台灣後沒多久,他父親委托照顧他的那個人因為賭輸了錢,卷起鋪蓋不辭而別。從此年少的陳寶和在舉目無親的台灣島靠打工度日和上學。
那時國民黨剛到台灣,整個小島上充滿了恐怖的清理隊伍運動,如果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人尤其是年輕人,那麼情報機構就會把你定為危險分子而列入另冊。陳寶和像所有從大陸過去那些沒有任何背景的人一樣,每天小心謹慎地生活著,即使這樣,仍有不少人因為一句牢騷話便被關押入獄。由於沒有家裏的經濟支持,寶和隻能長期住在一個舊倉庫的工作間裏。後來考上了台灣大學,但他仍然連一把學習用的計算尺都得向同學借,更沒有錢支付住宿費。
大二時,著名學者傅斯年來到台大當了校長,傅校長看到大陸來的多數同學非常困苦,便向當局申請免費向窮學生發放公糧和助學金。第二年傅斯年又想法為學校蓋了學生宿舍樓,像陳寶和這樣沒有家的大學生們都搬進了免費校舍。可就因為傅斯年做了這些事,在一次議會質詢會上,一個大炮議員向傅斯年發難追問。剮直不阿的傅斯年受不得別人蓄意惡毒的指責,當場心髒病發作,昏倒在會場,第二天因搶救無效而死亡。當消息傳到台大,全校師生震驚和憤怒了,他們因此發起了一場聲勢浩大的示威遊行活動。深得傅斯年校長恩澤的陳寶和是此次示威遊行的學生領袖之一。而後來事情鬧大了,國民黨台灣政府開始鎮壓,那些在示威遊行中出頭露麵的人都被特務機關列入了黑名單中。陳寶和自然是其中的螢要分子之一。但生性耿直的他並不知道當局已經在他的檔案裏塞進了黑色記錄。
大學畢業後,他同所有畢業生一樣,被送進預訓班進行為期一年的嚴酷軍訓。他努力刻苦,但到頭來總是被評為戊等兵。有一天他終於忍不住找到指導員,人家看了看他,然後從鼻孔裏哼了一聲,說你沒有被關進黑牢就算便宜了你,還夢想什麼?陳寶和這才知道他在台灣已經徹底投有了前途,鄢特務機關檔案裏的記錄永遠像幽靈般盯著他日後的一舉一動。他幾乎絕望了,無數次獨自站在驚濤拍岸的海邊,遙望北方,一遍又一遍呼喊著在大陸的親人,但天不應地不應,隻有望不見邊的蒼茫大海……
後來,他找到在台灣建國中學的教務主任佟本仁先生,由於佟先生在天津中學任教時就是膿寶和的老師,對他非常了解,所以出麵擔保,才使陳寶和有了出國深造的機會。
這是青年時代的寶和心頭的一個永遠的痛。
當他原原本本講給璃若昕後,瑰若的心頭一下堵得發慌,心兒頓感陣痛……
琬若從一陣陣的心痛中醒來。
她睜開眼睛,看見的是一片白色:白的窗簾,白的牆壁,白的床單……晤,我住進了醫院?!哪個醫院?在什麼地方的醫院?她想知道,但沒有一點力氣,也沒有人幫她。看不到熟悉的麵孔,更沒有親人。
寶和呢?他在哪兒?他怎麼樣了?啊?我要知道呀!快告訴我……
她想說,但感到的隻有疼痛,那種渾身透骨的劇烈疼痛。而這疼痛使她一下叉昏迷過去,並且將她帶回到了那個疼痛的年代——
海河邊的醜小鴨有段冤情
1936年5月,海河邊的一棟破舊沒落的官宅裏,傳來一個嬰兒的啼哭。從此那條長流不息的海河邊又多了位女兒。
以教書育人為生的父親李曜林一看又是個女兒,說不上高興,也說不上不高興,抹一抹嘴,對躺在床上的夫人隻說句你先養幾天吧,便毫無表情地出了家門。琬若從懂事後所見的父親就是這樣一個人,尤其是在母親麵前,沒有半點笑容,隻有冷冰冰的幾句實在不能不說的話漓出嘴邊就算是交流了。
後來琬若還知道,父親對自己的這門由祖父定下的親事始終不滿,出於孝敬,父親沒有拒絕家裏為他娶了一個小腳女人,但打心眼裏對家人安排的這樁婚事不滿意。因此成婚沒幾天,他便甩手離開天津,到了保定繼續學業,一去就足六年,等到父親見到琬若的姐姐,也就是他第一個女兒時,孩子已經六歲了。母親雖然裹著小腳,但卻仍然保持著健康體魄和淳樸善良性格。她用自己全部的心思和力量侍候著李家上上下下好幾口人,但這並沒有獲得應有的回報,可她無怨無悔。
母親在李家除了能生兒育女外,幾乎與保姆無異。在琬若出生後的第二年,又一個女兒降臨到李家時,父親在妻子麵前更加無語,或者是更加的無端暴怒。
琬若始終不理解父親為什麼對母親冷漠無情。是他祖上一直傳到琬若她們這一輩就斷了香火的緣故?不像!在琬若的眼裏和感受中,父親對她們三姐妹是很好的。她最愛父親星期天帶她到勸業場去看哈哈鏡,在忽兒高大,忽兒矮小,忽兒瘦如柴,忽兒胖如牛的形態變化中那父女間無比開心的歡笑,不正是融融親情的洋溢麼?父親愛看京戲,知道琬若唯一感興趣的是能在這時吃上一塊煎餅果子什麼的,於是便買上幾塊後帶她進了戲場,開始各盡其樂。但琬若無法原諒父親在母親麵前的那種撕破教書匠斯文麵孔的施暴行為。
父親經常把無名火燒到母親身上,也不顧幼小的琬若姐妹們萬分脆弱的神經,那整桌整桌的飯菜和碗碟一旦在父親憤怒時總是乒乒乓乓地碎裂滿地。而父親依然不依不饒,甚至變本加厲地揪住母親頭發,在母親的臉上左右開弓……
這是琬若一生中最心痛的地方。
母親因此在女兒的心靈世界裏永遠是最了不起的人,最值得愛和最值得親近與保護的人。然而在琬若的記憶之中,母親的偉大又不僅僅在以家為命,以夫為尊之上,麗是引她走上了一條創造自尊和獨立人格的道路。
李家姐妹三人,排行居中的琬若,小時候特別的不被別人看好。年長她12歲的姐姐琬如是李家三姐妹中長得最出色的一個,她的那種古典美常常能引發父親詩情畫意般的吟詠。小妹琬看長得甜美可愛,誰見誰喜歡。唯獨琬若常被李家眾多客人們懷疑和可惜。你們聽聽,又是一個老伯母衝著父親說話了:哎,曜林啊,真可惜啊,你家老大長得這麼漂亮,老三也像天仙似的,就是老二差了許多……
年幼時,琬若不知什麼是自卑,但聽到這樣的話時,她感覺自己很難為情。但每每在這時,母親的手總會緊緊地握著她的小手,圓場似的對客人們說:你們別覺得我們家老二沒她姐妹漂亮,她長得可是俏皮,衣服怎麼穿就怎麼好看,而且做事有主張,她可是我們家的兒子哩!
我是李家的兒子!母親的這句話椿深地烙在琬若的心底。所以以後再碰上客人們到她家議論誰漂亮不漂亮時,那些大叔叔大伯伯們怎麼言語她,她都不會在意,因為她心裏想的是我是李家的兒子,跟姐和妹不一樣。
兒子就該幹兒子的活吧?於是有一天琬若跑到地下室那個燒煙煤的暖氣鍋爐給即將熄滅的鍋爐加煤,誰知煤還未加上,突然火龍噗地躥起,一下撲到她的臉上。一陣熱疼後,琬若不敢吱聲,自個兒跑到樓上的鏡子裏麵一照,這下可真慘了:眉毛睫毛全都沒了,整個兒是隻醜小鴨!
若兒,快過來跟叔叔阿姨們見見麵!這時母親在另一個屋裏喚她過去。
琬若這次怎麼也不願出來。最後還是母親硬拉著她跟客人打了個照麵。而母親似乎仍不在意她家的醜小鴨沒了眉毛睫毛,一個勁地仍在客人麵前誇耀說:看看,這就是我們家的兒子。她可是我們家最了不起的一個。不但功課好,還代表全校學生向畢業班致辭呢!客人們自然跟著誇耀起來,於是璃若覺得她這個醜小鴨兒子其實也很自豪啊!
一天,她跟同學們在天津耀華小學的操場上玩遊戲,老校長坐在窗前觀看,正好此時一縷強烈的陽光照在老校長那顆光禿的腦袋上,十分搶眼。琬若不知哪來的膽子,一邊過去伸手摸摸老校長的光頭,一邊嘴裏還在嚷著你這個禿光光的頭……不等她說完,老校長氣得哭笑不得,而同學們則在一旁大笑不止。
當晚,父親知道此事後,不但沒有責怪,相反對她說:你性格外向,長大後適合做外交官。
爸爸.什麼叫外交官?琬若有些得意地間。
父親頓了頓,說:就是跟外邊的人打交道的事。
琬若對父親的話記得很深,她真的開始在等待做跟外邊的人打交道的事,然而天津已經被日本侵略者占領了。洋鬼子的鐵蹄殘暴地踐踏著海河邊的每一寸土地。
從此琬若一家進入了白色恐怖下的不安寧歲月。父親是政府的抗日地下工作者,白天以教書身份掩護,晚上便為政府搜集敵人情報,早上再想法把情報送走。
那時琬若最擔心的是兩件事:一是早上醒來不見了原來住的房子,周圍都是陌生的環境,這是困父親為了躲避日本鬼子的搜尋而時常搬家的結果。琬若在海河邊生活的十多年間,印象最淡漠的就是她記不得到底自己的家在哪兒。後來父親告訴她,在日本占領天津的幾年中,他們李家至少搬過六七個地方。每到一處,父親和母親告訴她姐妹三人,不準與鄰居多來往,也不能告訴他們父親的真實名字。第二件事是琬若最害怕半夜有人哐哐哐地敲門和木樓梯上那咚咚咚的踩踏聲。那是日本憲兵的搜捕,一次次的搜捕。琬若不明白為什麼她家老搬家後仍然逃避不了日本鬼子的追尋。有多少次突然在半夜裏她被人從被窩裏揪起來,然後趕到母親和姐姐身邊。她和妹妹總是被嚇得哇哇大哭,這時拿槍的日本鬼子就很怒惱地向同樣在一旁瑟瑟發抖的母親或姐姐命令她們不準出聲,但無論如何琬若和妹妹還是嗚嗚嗚的哭聲不斷。
誰再哭,統統死了死了的!有一次由於琬若和妹妹的哭聲惹怒了日本憲兵,一個當官的抽出長長的軍刀對準她和妹妹的鼻尖大聲威嚇著,誰知這也不能阻止小琬若與她妹妹的哭聲。搜捕無果的日本憲兵們氣得直搖頭,一聲開路就走了。
這一招似乎給了母親一個提示,於是後來有人一上門搜查或詢問父親時,母親就使一下眼色,琬若和姐蛆、妹妹便大哭起來,尤其是有兒子之稱的琬若,一邊哭一邊抱住前來搜捕的日本憲兵的腿,吵著嚷嚷還我爸爸、還我爸爸。這麼一嚷,使得想抓她父親的日本憲兵半信半疑地相信了琬若的父親確實投有在家,幹是不得不空手而歸。
這般心驚肉跳的日子不知過了多久,琬若怎麼也記不清。有一次她半夜突然被一陣並不太大的響聲驚醒。她偷偷起床隔著門縫看到了日夜想念的父親,於是忍不住撲過去投進了爸爸的懷裏。爸爸,今晚在家嗎?明天可是我的生日,你能帶我去海河邊買煎餅果子吃嗎?琬若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父親點點頭,然後讓琬若到房間去睡覺,自己又重新開始燒著一張張紙……
第二天琬若醒得早,當她滿麵春風地起床後找到母親想告訴昨晚父親答應她的重要事情時,隻見母親兩眼淚汪汪地站在門口一聲不吭地哭泣著。
媽媽,爸爸呢?琬若似乎預感到了什麼,便問。
母親慌忙擦一擦眼淚,說:爸爸……他出遠門了。然後再也沒有說第二句話。
後來琬若才知道,這一次父親遇到了麻煩。他燒完文件剛想離家就被守在巷口的日本兵逮住了。父親被關進監獄後,日本憲兵隊用盡了各種酷刑,但仍然毫無收獲。於是便用幾隻特大的燈泡日夜不停地架在琬若父親的眼前,以圖用這種方法叫他開口交待天津地下抗日力量的情報。然而寧死不做漢奸的琬若父親視死如歸一聲不吭。敵人無計可施,便決定槍斃琬若的父親李曜林。就在行刑的前一天晚上,當教師出身的李曜林被一個在日本憲兵隊裏當差的學生看到了。也許是盅心發現,這位給日本人賣了多年命的年輕人做出了一次冒險行動,在混水摸魚中偷偷將李曜林先生從獄中放跑了。
出獄後的父親沒有回家,而守家的母親和瑰若三姐妹卻開始了更加驚恐的生活。日本鬼子為了追捕逃跑的死囚犯,有時一個星期裏就要上琬若家搜尋幾次,而且從不分白天和夜間。日久天長,琬若的母親一聽到憲兵穿著鐵釘的皮靴咚咚敲響木樓梯時,她的頭就會神經質地跟著搖起來,從此這個病根一直痛苦地伴隨了她整整一生。
媽媽,媽媽——日本人終於投降了。海河邊重新有了中國人自己的歡樂與笑聲。可在琬若的眼裏,母親不僅沒有因為在八年抗戰的白色恐怖下為父親和那個家所做的種種犧牲而得到父親的任何尊重。相反她仿然受著不公平的待遇和暴力的摧殘。那一年琬若作為美國國務院世界青年領袖培訓計劃代表,出訪歸來剛剛踏進家門沒幾天,善良勤勞的母親便帶著對丈夫的無悔無恨和對女兒們的一片期望而永遠地離開了人世。琬若哭得極其傷心,以至當她本人也過了母親在世那個年齡再談起自己的母親時,她依然在我麵前毫不掩飾地泣不成聲道:我一輩子感到遺憾的是沒能讓母親親眼從我和美的家庭與成功的事業上看到她本人應該獲得的那份應有的尊重與收獲……
媽媽,媽媽—一琬若又一次從昏迷中醒來。
這是98號公路的一個小鎮上的醫院。牧師和一旁的護士微笑地站在她的病床前。
小姐,你可以放心了,醫生和護士會照顧好你的。不過現在你還不能見到你的男友……
琬若終於可以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了。當她聽救助她和寶和的那位牧師這樣說後不由著急地追問:我的男友在哪裏,他怎麼樣了?讓我去見見他,快快!
你現在不能去,他還在搶救之中。
琬若一聽,整個身子又如沉人萬丈穀底
一牆之間傳遞生死情書
其實,琬若牽掛的心上人就住在與她一牆之隔的病房,隻是陳寶和的傷勢相當嚴重,尤其是脖子部位被嚴重壓裂震斷,醫生正在盡全力進行縫合外部傷口。
琬若急死了。她醒來第一件事是想看一眼不知是死是活的陳寶和。而眼前的這一切對她來說發生得太突然,太意外,又太不知所措。
自從因為父親在抗戰期間的天津地下工作為政府立了大功,國民黨政府給了他一個立法委委員的頭銜後,身為李家公主的琬若就一直一帆風順。雖然留學美國是隻身一人,可這是她青春理想中最向往的前程。踏上這塊充滿誘惑的土地後,由於她在台灣已經成名的身份和亭亭玉立的嬌美形象,她一直沉浸在別人的追求和慕戀之中。
就在昨天,當她正式決定跟著男友從舊金山遷至西雅圖的那一刻,她李琬若還興奮得跑進一座基督教堂,對上帝說了幾十聲感謝恩賜的話呢!
是的,那是太幸福和太浪漫的決定。
那天,寶和依然開著他的那輛老爺車將她拉到他們常去的海灘。小夥子一變唯唯諾諾的神態,突然將有力的雙臂擁抱住琬若,激動得很長時間說不出話。
寶和,你今天怎麼啦?琬若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忙問。
小夥子的臉漲榻通紅,後來他終於開口:Lily,我今天已經完成博士學分了,而且同時接到了在西雅圖的波音公司的招聘。你知道我拿到這兩份東西後,第一件事想的是什麼嗎?
什麼?琬若好奇地問。
我要帶休去西雅圈!
可我在舊金山州立大學的學業才剛剛開始呀!琬若頓感緊張。
是的。小夥子把琬若接得更緊。正因為我知道你剛剮開始這兒的學習,所以我才要把你帶到西雅圖去。我還知道你對社會工作專業特別有興趣,在西雅圖的美國一流學府華盛頓大學就有社會工作專業,你能在那兒接受最理想的專業教育,而我在波音公司工作,我們天天在一起,你覺得怎樣?快說!你快說行嗎?
琬若不知如何回答。她的腦海出現了空白,隻有全身的熱血在翻滾……
去吧,Lily,我要娶你為妻。跟我一起到西稚圖去吧!啊?小夥子的胸膛在不停地起伏,跟裏的愛火在熊熊燃燒。
琬若被熊熊燃燒的火焰烤灼著,漸漸地,她的眼裏流出了熱淚。
我跟你去西雅圖……
Lily,我最親愛的……
小夥子就這樣把一位驕傲的公主俘虜了。而在這車禍之前,他們絲毫沒有懷疑過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兒。
是的,一個是美國名牌理工大學的博士畢業生,又將馬上進人待遇很高的著名飛機製造公司工作;一個是已經成名且前程似錦衛才貌雙全的名門閨秀,而她鑽研的專業又注定她未來一定是個受人尊敬的公眾人物。
也許上帝總是把幸福與浪漫升華為一種命運,一種需要去體昧的和努力創造與經曆痛苦的過程。
突如其來的車禍,使青春命運一向高奏陽光與歡樂的琬若完全處在命運未卜的境地。且不說男友是死是活,搶救過來後能否恢複如常,就隻說服前的困境就令她這個在異國他鄉的孤單女孩子不寒而栗。她來美不是半年,舊金山州立大學的學業剛剮放棄,至今半途出車禍,連個棲身之地都不知在哪兒?醫院?永遠棲身和生話的日子就在這兒?昂貴的醫療費,誰出?寶和孤單一人,根本無法同遠在天津的家人聯係,即使輾轉聯係上又能支付幾個美金?
一切的一切,使這位從沒有因為錢而困惑的她,一下子被逼到了絕境。好想急電告訴台灣韻父親,但又不敢,生怕原本孤獨傷感的父親承受不了這意外事件而為她過度擔心。
寶和,你讓我怎麼辦呀?琬若想到這兒兩眼淚水頓湧。但現在令她最擔心的還不是這些,從車禍現場被人送進醫院至今的幾天裏,寶和的生命與傷勢怎麼樣了,這才是最重要的。
醫生,我必須要知道我的男友情況怎麼樣了。我要去看他……琬若流著淚懇求醫生和護士。
醫生搖搖頭,堅定地:NO,NO!
還是那位與琬若年齡相仿的護士小姐有同情心。她悄悄告訴琬若:你的男友全身被石膏包著,不能動彈。不過他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你可以給他寫信。
寫信?僅一牆之隔?
嗯,一牆之隔給男友寫信不是很浪攫嗎?護士小姐朝琬若聳聳肩,友好而神秘地笑笑。
謝謝。請你等一等。琬若轉身趴在床頭,刷刷刷地揮筆疾書起來。她用最短的時間將一生的企盼和全部的思戀,寫在了一張紙上:寶和:我親愛的心肝,感謝上帝,你可好嗎,告訴我你哪裏痛?哪裏傷得最厲害?腦子是否受傷?我要知道,我要看你,我要在體身邊,親著你,接著你。這兒的醫生真心狠,不準我看你。可你的Lily看不到你會發瘋的!拽臉上的傷不太重,隻是頭裏麵很痛,渾身都痛。不能動。可你不用為我擔心,我沒有關係,不久就台好的。我想我們要給Boeing公司打個電話,應該告訴他們一聲。
另外如果需要錢,我可以想法盡快通知家裏。雨這一切我都想聽到你的意見。你的心肝,我在這兒每時每刻等待你的音訊。
吻你的Lily
琬若顧不上重新掃視一遍,就急急地將字條疊好折在信封裏,雙手顫抖著交給了那位護士小姐。
我真心地拜托你了!
放嶽。一定將你的情書送到羅密歐的手中。
太謝謝了。中國的朱麗葉感激著,同時又期盼著。
那時間有多長?十分鍾?一個小時?
太長久了!自護士走後,琬若坐立不安地站在病房門口焦急地等待著,真是望眼欲穿。
傍晚,護士終於在琬若的病房門口出現了。
護士小姐,有我的信嗎?琬若早已忍不住了。
信?什麼信?護士裝出幾分驚詫反問道。
琬若好不失望。難道他還不能……
小護士突然哈哈樂了起來,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疊好的紙,在琬若麵前揚揚:這可不是你要的信。它是中國的羅密歐寫給他中國的朱麗葉的情書!
琬若的臉頓時緋紅,她一把搶過字條,然後急不可待地趴在床上看起來,當她僅僅掃了一遍,兩眼就被湧出的淚水模糊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