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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大火的縱火者,縣公安局調查了幾天,連一條像樣的線索都沒有。那個外地人是否就是縱火者,專案組內部進行了激烈的爭論。一方認為其形跡可疑,應該就是縱火者;而另一方則認為他既然要縱火,為何又要呼救呢?要不是那人呼救,後果不堪設想,所以那人其實才是大大的英雄。而那人究竟是誰,長相如何,家住哪裏,因何而來,現在何處,卻沒一個人說得清楚。甚至有人一口咬定那人就是鬼。

事後第三天,李元成去了一趟升鍾場,卻沒有找到林錫平。他樂觀地推斷,廣東佬可能已被嚇得逃之夭夭了。對李元成來說,這當然是最好的結果。從升鍾場回來,李元成發現一切風平浪靜,他精心策劃並冒著巨大風險實施的行動,卻沒有達到任何目的,這讓他十分沮喪。

他間接從縣上了解到,為了不影響高考,至少高考前不會處分陳德愚。李元成想,等到高考結束會有兩種可能:一是時間一久,很多事情就會大事化小,最終不了了之;另一種情況是,他清楚建興中學的實力,要是高考成績大好,縣上可能會對其將功折罪。真要是這樣,他此次的冒險行動將一無所獲。更為嚴重的是,他再也沒有扳倒陳德愚的機會和勇氣了,那麼梅蘭與陳德愚的結合就是遲早的事。想到這裏,他絕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黑夜沉沉,孤枕難眠。年輕漂亮的妻子就在隔壁,李元成似乎看到了她豐腴的身體和白嫩的肌膚。她睡著了嗎,她做夢了嗎,她會夢見誰呢?李元成輾轉反側,心如錐刺。陳德愚的出現,給他帶來了太多的壓力和痛苦。他痛恨陳德愚,恨得牙酸齒痛。想著想著,他對策劃本次行動最初的一點點內疚和恐懼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對事故傷亡太少的遺憾。於是,他翻身下床,一氣嗬成了下麵的文字:

陳德愚,“文革”前就是研究西方經濟學的反動學術權威,滿腦子資產階級腐朽思想,典型的右傾修正主義分子。“文革”後,此人趁建興中學缺人之機,采取非正當手段當上了建興中學校長,但仍然不思悔改,不接受“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教育,不聽偉大領袖毛主席和華主席的教導,靈魂肮髒,道德敗壞。

陳德愚三十多歲,至今不結婚,專門勾引良家婦女,致使別人家庭破離,在建興鎮影響極其惡劣。和平村乃千年文物,多年來保存完好,卻毀於陳德愚之手,結合此人長期的反動思想來看,其中必有蹊蹺。建興中學曆任校長均為德高望重之士,因此,陳德愚不再適宜擔任該校校長一職。

有關部門應徹底調查他與和平村大火的關係,追究其刑事責任,否則,毀掉和平村隻是他毀掉建興中學的第一步。

李元成奮筆疾書,大口吸煙,致使屋內青煙彌漫。

當外地人縱火的傳聞進入梅蘭耳朵的第一刻,她本能地一驚。她想起了那個敲門的外地人,但又實在不願意去想此人是否就是縱火者,以及此人與李元成的關係。經過長達近一年的冷戰,梅蘭對這名存實亡的婚姻已感到極度厭倦和煩惱,這個令外人羨慕的家庭,卻是令她痛苦絕望的牢籠。與李元成攤牌後,她明顯發現他常常眼含殺氣。憑著女人的細心與敏感,和平村大火後,梅蘭暗自為陳德愚擔心。

梅蘭對李元成日益冷漠,平時都不願正眼看他一眼,而近幾天她卻開始不露聲色地觀察他的一舉一動。趁李元成不在家,她在他桌上發現了那封針對陳德愚的檢舉信。看完信,梅蘭氣得渾身發抖,眼中立刻聚滿鄙夷和憤怒。

“李元成,你敢把這個東西大聲念出來嗎?”梅蘭把那張紙在木桌上輕輕一拍,聲音不高,卻滿臉魚死網破。

“梅蘭,我承認過去對不起你們,但都是因為我舍不得你嘛。你也知道,我與陳德愚是勢不兩立的仇人,他恨死了我,我也恨死了他。隻要他還在建興場一天,我就提心吊膽一天。我也是被逼的呀,梅蘭!”李元成暗自為自己的疏忽而後怕,他沒想到那封自覺底氣不足的檢舉信,會被很少進他房間的梅蘭發現。當他伸手去拿那張紙時,卻被梅蘭唰地一下搶在手中。

“難道你把我、把他,害得還不夠慘嗎?”梅蘭將那張紙舉到李元成麵前,逼視著他,然後慢慢地一下一下撕得粉碎,而眼中已滿是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