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過李米,陰槐是什麼?
“我隻聽爺爺講過,是陰間的鬼木,三日出芽,三日成軀,三日參。陰槐是很難清的東西,傳聞樹身上有寄生鬼,幫著陰槐收集養料。”
“養料是什麼?”
“活物的魂魄。”
我想起那些跳崖自盡的活物,前仆後繼,其中還有我的母親。
“有法子麼?”我咬著牙,這株陰槐害了母親,我巴不得立即將它抽筋扒皮!
“急不得,你忘了我講的麼,陰槐上有寄生鬼的!”
“師兄,米姐姐的對,那株陰槐厲氣太重,要從長計議。”十安也開口。
我隻是擔心,會有更多人被這株陰槐害命。
顯然,我和李米的不作為,讓三爺爺動了氣,吩咐村人從外頭請了一個老道士。
道士姓劉,自稱青山真人,讓我們喊他師。
“劉師,受累了。”三爺爺恭敬地開口。
劉道士撚了撚山羊胡子,在村頭望了望,歎了口氣。
“大禍臨村,你們該躲的。”
三爺爺苦笑,“躲哪兒去,這兒是根啊。”
“也虧得我來了,放心吧,這樁陰事我接了,道家人濟世下,累些又何妨。”
我遠遠望著,沒有話。李米也沒有話。
劉道士忽然看過來,見著我,沉默了一下往我走來。
“師,這是村裏的後生,叫陸吉祥,也懂些的”三爺爺在後,急忙開口。
劉道士走近,認真打量了我一番。
“你跟著我,我收你做徒子,教你本事。”
我拒絕了,我很篤定,他並沒有看出我的金剛怒目相,估計是覺著有些不凡。
“可惜了,我青山道派一脈,捉妖鬼的本事,你若學了,走遍下也不怕。”
我很客氣地再次拒絕。
劉道士似乎生了氣,冷哼了一聲,轉過身不再理我。
“不是個師,隻懂些微末手段。”李米搖了搖頭。
母親被我鎖在了屋子裏,十安則盤腿坐在門口,日日誦經相守。
劉道士問清緣由後,決定往崖下查探。
我和李米,自告奮勇做了向導,同去的,還有村裏的幾個人。
陰槐似乎生得更粗壯了,遠遠望去,如一頂要遮住的巨傘。
劉道士起了法壇,拔出道劍做法,手舞足蹈一番後停了下來。
“這是鬼木,莫怕,也不用避,用火燒去便無事了。”
聞聲,我和李米都皺起了眉頭,若事情真有那麼簡單,我和李米便不用這般苦心積慮了。
“娃娃,你們太年輕,古往今來,烈火都是克木的,何況,我用的是我派的離火來燒!”
離火是什麼,我不得而知。
劉道士用道劍挑起一張黃符籙,黃符籙一下子自燃起來。
李米歎了口氣,聲對我道,“這種手段,我七歲那年便會了。”
我啞然,劉道士自然也不會聽到,更加賣力地舞著道劍。
“我怕燒了,會惹怒陰槐上的寄生鬼。”李米擔心道。
我很想上去阻止。
劉道士瞪了我幾眼,吩咐幾個村人將我拖回去。
最終,我和李米攔不住,一場大火,在陰槐上燒了起來,一股股惡臭蔓延開,聞著極不舒服。
燒了半日,陰槐居然真的被燒成了炭,轟然倒下。
“我講過了,烈火克木,你們還是嫩了些。”劉道士淡淡道。
我疑惑地轉頭,望著李米,莫非真的這麼簡單,就把陰槐收拾了?
“沒這麼簡單的。”李米沉聲道。
回到村裏,三爺爺喊人,開了一場流水席,歡慶的,自然是燒掉了陰槐。
“我講過了,我青山道派一脈,捉妖鬼的手段,是極不凡的。”劉道士擺著手,有意無意地望著我。
那一夜,狗吠得更加凶惡,我的那個“母親”,在屋頭裏也叫得歇斯底裏,直到喉嚨啞了,喊不出聲。
翌日,母親死了,眼睛瞪得很大,身體弓成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
我安靜地將母親扛入棺槨,披上麻服,替她送葬。
“陸吉祥,別太難過。”李米拍了拍我的肩膀。
也許,對於母親而言,死去才是一種解脫。
堂,比人間裏的地獄更溫暖。
陰槐和人蛹的事情,劉道士似乎解決了,收了一摞錢,笑著塞入腰裏。
全村人感恩戴德,送劉道士十裏之外。當然,不包括我和李米。
我守著母親的棺槨,李米守著我。
“劉師死了。”十安從外頭進來,喊了一句佛號,顫顫道。
有些意外,又仿佛情理之中。
“我講過,沒有這麼簡單的。”李米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