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滇南山鬼的模樣。
隔著洞口的枯枝,慘淡月光之下,一頭看不清臉麵的東西,生了四肢,盡皆攀在地上,像山蛤蟆一般,但又不跳動,匍匐著快速往山洞爬來。
近了些的時候,它仰起頭,看得清生了一副扭曲的五官,此時血口歪咧,兩排密密麻麻的碎牙興奮地磨來磨去。
我抖著身子,慢慢沿著洞壁往回行。
“它過來了。”我咬著牙道。
一向牛氣哄哄的王瀟此時也不敢妄動,臉色慘白。
我瞪了王瀟一眼,若不是他大喊大叫,恐怕我們哪裏有這麼容易被發現。
“十安,看住八虎。”我轉頭道。
十安剛費盡心神誦了往生經,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後,忽然又睜著眼睛看我,“師兄,你去哪?”
有時候,我倒是希望自己手段通,遇鬼誅鬼,遇妖伏妖。
可我沒有。
用周和的話,我隻是一個嘍囉。嘍囉,卻總想著去保護唐僧。
“陳幾和,若是我回不來,勞煩你,不要再打這山鬼的主意了,帶著兩個娃子走出白狗山。”我對陳幾和道。
陳幾和怔了怔,也已經明白我要做什麼,站起身子,很恭敬地朝我作了揖。
王瀟始終別著頭,垂得很低,沒有講一句話。
“師兄!”十安聲音嘶啞。
“告訴你米姐姐,好好養病就我不要她了!”
“老板”
我緩出一口氣,走到洞口,將枯枝慢慢搬開。洞外的夜色極美,卻陰涼得讓人身子打抖。我一口吐掉含著的魚腥葉。
那頭猙獰的山鬼瞬間轉頭,見著我立在洞外,瘋了一般匍匐衝來。
我使出老力,拐了個彎,拚命往前跑去,慌不擇路,挑揀著窄路來逃。
後頭的山鬼不時發出淒叫,似乎極為憤怒。
突然,我腳脖子一抽,整個人差點摔倒。低頭看時,發現居然是半截白骨,不知為何動了,兩條手骨狠狠抱住我的腳裸。
我驚得急忙抬起另一條腿,一腳把白骨踏碎。不幸的是,身後山鬼巨大的身子,已經躍跳起來,遮住了月光,眼看著就要往我壓下。
倉惶之間,我將兩柄七節鐧直直舉高。
慶幸七節鐧是百多年前留下的老法器,山鬼似乎有些忌憚,在空中扭了扭身子,往另一處壓了下來,擋在了我的前頭。
讓我更害怕的是,身後又傳來那夜哭婦人的厲叫聲。
兩頭山鬼!這下真要走投無路了。
前後包抄,我抹了抹臉,往右邊老林瘋狂竄去。山鬼在後麵緊追,不斷發出刺破耳膜的鬼叫。
像受了刺激般,四周山霧居然一下子全往我湧來,將我整個人裹住。
我耳邊聽得各種魑魅之聲,不時有利器一般的東西,拚命劃著我的身子,劃得我滿身是血。
又疼又累,我身子乏得很,再逃了一陣後,連腳步都差些邁不起來。
李米,我要死了。
我絕望地癱在一塊山岩下,舔了舔嘴巴,將兩柄七節鐧杵在麵前的泥地上。
山霧率先湧來,一隻毛茸茸的手從霧中往我抓來,我憤怒地抓起一柄七節鐧狠狠砸去。
山霧中的鬼手應聲碎裂,膿血橫飛。
我喘了一口大氣,難受地吸著鼻子。
兩頭山鬼很快爬來,一前一後,將我圍住。讓我奇怪的是,居然沒有一下子撲上來。
我生起一股希翼,往旁邊望了望,發現我背靠的哪裏是什麼山岩,正是那日和十安經過的石佛像。
這一尊被剮了雙目的石佛像,看來真是與我極有緣的。可惜,沒了雙目,石佛如何能看清世間罪惡。
一頭山鬼已經等不住,眨眼間爬到我麵前,咧開血口往我頭顱咬下。
求生之力讓我迅速舉起一柄七節鐧,格在自己身前。
另一頭山鬼如惡虎般撲下我的身子,巨口咬下我的腿,“嗤啦”一聲撕下一塊生肉。
我一下子腦袋發沉,力氣失得極快,隻憑意識做最後的掙紮。
忽然之間,一陣暖風吹來,那種親切的感覺又湧上心頭。
“把你的眼睛借我!”
我隻聽到這麼一句,聲音古樸莊嚴,隨後整個世界一下子變得黑漆漆。
我看不見東西了!卻聽得山鬼發出更加憤怒的厲叫聲。
怎麼回事?
我想起那一句莊嚴的話,莫非是我背靠的石佛顯靈了?
理不清思緒,越理越亂,腦袋中忽然響起一聲類似電腦死機的“哢”聲,我再也支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