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廣州四一五(1 / 2)

魯迅來廣州,原打算和郭沫若合作,和創造社聯合起來,共同向舊社會舊勢力展開攻擊,然而,魯迅到了廣州,郭沫若卻去了武漢。聯合戰線是建不成了。幸運的是,遇見了中共的領導,在此期間,魯迅見到了中共廣東區委書記陳延年。而且,中共廣東區委特派中山大學的共產黨員畢磊經常同他聯絡。畢磊是一位頭腦清醒、瘦小精悍的青年,給魯迅介紹了廣州的黨派鬥爭和複雜的政治形勢,還經常給魯迅送來《向導》、《做什麼》、《少年先鋒》、《人民周刊》等革命刊物,使魯迅對中國共產黨的政治綱領和革命主張、對國共兩黨間的矛盾與鬥爭有了比較全麵而清醒的認識。魯迅觀察各方麵的情況,決定聯合更多的青年,把黨的精神貫徹到工作中去。

此時,北伐軍在戰場上不斷取得勝利,順利收複上海並攻克南京。革命的策源地和大後方廣州沉浸在一片喜慶之中,到處都是高唱凱歌的遊行集會慶祝活動。應報社之約,4月10日晚上,魯迅在燈下寫一篇慶祝滬寧克複的文章。題目《慶祝滬寧克複的那一邊》寫出來了,可是,動起筆來,總是離題有千裏之遠,思緒像斷線風箏似的收不回來。忽而想起十六年前的事情來,那時辛亥革命南京光複,臨時政府曾在莫愁湖畔為捐軀戰士建立一塊“粵軍陣亡將士紀念碑”,民國二年南京失守,北洋軍閥攻進南京大肆殺掠,張勳的辮子軍竟然將刻有孫中山題詞“建國成仁”的“粵軍陣亡將士紀念碑”搗毀了。今日攻克南京又要重建,日後會不會還有人來搗毀呢?忽而又想到香港《循環日報》上文章,報道說李守常(大釗)於4月6日在北京被奉係軍閥張作霖逮捕,那張圓圓的臉和中國式的下垂的黑胡子浮在眼前,也不知道這位老朋友現在怎麼樣……

想到這些,他仿佛看到“黑暗的區域裏,反革命者的工作也正在默默地進行”,聽著窗外的歡呼高歌,他卻寫不出慶祝之詞,奮筆揮毫寫下對革命者一片忠告:“最後的勝利,不在高興的人們的多少,而在永遠進擊的人們的多少,記得一種期刊上,曾經引有列寧的話:‘第一要事是,不要因勝利而使腦筋昏亂,自高自滿;第二要事是,要鞏固我們的勝利,使他長久是屬於我們的;第三要事是,準備消滅敵人,因為現在敵人隻是被征服了,而距消滅的程度還遠得很。’……先前,中國革命者的屢屢挫折,我以為就因為忽略了這一點。小有勝利,便陶醉在凱歌聲中,肌肉鬆懈,忘卻進擊了,於是敵人便又乘隙而起。”魯迅這種為革命擔憂不是沒有道理的。魯迅作為一位思想家,他在歡慶洋溢的氣氛中看到了潛伏的危機,於是便向廣大革命者大聲疾呼:“落水狗”還是非打不可。凡是大度、寬容、慈悲、仁厚的,大抵是名實並用者失敗。

果然不出魯迅所料,神州大地風雲突變!

在北伐戰爭勝利發展影響下,工農群眾運動蓬勃高漲,帝國主義和國內反動階級大為恐慌,便積極從革命統一戰線內部物色新的代理人,進行破壞革命的陰謀活動。隱藏在革命隊伍中的以蔣介石為首的國民黨反革命集團,勾結帝國主義和封建買辦勢力,不斷製造反共反革命暴行。

1927年4月12日,蔣介石在上海發動了反革命政變,強行將工人糾察隊繳械,封閉上海總工會和其它革命團體,捕殺共產黨人和革命群眾,屠殺手無寸鐵的遊行工人、學生和市民,僅三天內就有三百多人被殺,五百多人被捕,國際聞名的大上海陷入了血腥恐怖之中。

4月15日清晨,許廣平的老家人阿鬥急匆匆跑到白雲樓來,一進門,驚惶失措地對許廣平說:“不好了,中山大學貼滿了標語,也有牽涉到老周的,叫老周快逃走吧!”

許廣平急忙跑到樓下向外張望,隻見大街上聚集了許多兵,正在那裏集合聽從調動,空氣仿佛充滿了火藥味,看那樣子要有什麼舉動了。再看河對岸的店鋪,那些平時工會辦公處,人們的吼叫聲,器物的破碎聲,亂哄哄的像是在進行查抄。許廣平急轉身回到樓上,叫醒正在熟睡的魯迅,告訴他這不平常的一切。魯迅走到窗前,皺眉向外望去,看著那些正在調動的軍警,心裏揣摸著正在發生和可能發生的事情。他對這種事變心裏早有預感,精神上早有準備,但沒有想到會來得這樣突然,來得這樣凶惡。他驀地想到了畢磊,想到了中山大學的進步學生們,他為他們的安危擔憂。

下午,魯迅冒著大雨趕到了學校。他了解到竟有三百多學生被捕,其中確實有畢磊等共產黨員和共青團員,難以抑製心頭的激憤,當即以教務主任身份召開緊急校務會議,商討如何營救被捕的學生。校務委員會副主任朱家驊聞訊也趕來參加會議,這個平時臉上一副革命進步的麵孔,現在露出了國民黨右派先鋒的猙獰麵目。

“朱副主任,三百多名學生被捕,您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魯迅毫不客氣地當麵詰問,“不知校方對此如何態度,采取什麼方式營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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