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木刻的魅力(2 / 2)

魯迅在準備出版自己翻譯的法捷耶夫《毀滅》和曹靖華翻譯的綏拉菲摩維支《鐵流》的過程中,需要大量搜集插圖,偶然在《版畫》(Graphika)雜誌上看見登載有畢斯凱來夫刻的《鐵流》故事的木刻畫,便寫信托旅居莫斯科的曹靖華搜集蘇聯的這些木刻作品。曹靖華幾經周折會見了畢斯凱來夫,終於搜集到了他的有關《鐵流》的木刻畫。為避免途中丟失,曹靖華給魯迅分別寄來了同樣的兩份。曹靖華告訴魯迅,這些木刻版畫的價值可是不小,不過不用魯迅付款,因為蘇聯木刻家說印畫最好是用中國紙,隻要給他寄去一些中國紙就行了。

魯迅拿起那些印著《鐵流》畫的紙來看,果然都是中國紙,而這種紙是上海叫“抄更紙”的一種“再生紙”,就是將紙質較好的碎紙再做成紙張,這種紙在中國除了做帳本、開發票、寫帳單之外,就沒有什麼更好的地方用它了。魯迅買了許多中國字畫用的各種宣紙及日本紙寄去,告訴曹靖華如果送給畢斯凱來夫還有剩餘,就送給別的木刻家。結果,此舉竟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收獲,曹靖華又寄來了幾十幅木刻作品,不僅有畢斯凱來夫的,還有克拉甫兼珂、法複爾斯基、保夫理諾夫、岡察羅夫等人的作品。還有一卷被郵局給弄丟了。

過了些日子,魯迅又寄去一包宣紙,三個月之後,意外地收到了比上次更多的作品,不僅有莫斯科木刻家法複爾斯基、畢珂夫的,還有列寧格勒木刻家莫察羅夫、希仁斯基、波查日斯基、亞曆克舍夫、密德羅辛的作品。

魯迅從這些木刻畫裏看到了蘇聯十月社會主義革命後的新事業、偉大成就、偉大藝術,從中也得到了一種新的藝術觀,因而喜愛上了蘇聯木刻藝術。他想,能夠收藏蘇聯原版木刻畫百餘幅之多的,在中國恐怕找不出第二個人了,在這兵荒馬亂的年月裏,上次在上海戰事中就險些被戰火奪去,而今人生無定幾乎不及薤上露,萬一日後有什麼散失,覺得比失去生命還可惜的,豈不辜負了那些木刻家!為了拋磚引玉,針砭中國藝壇的病態,推進中國木刻和版畫藝術的發展,他特意選取60幅印了一部《引玉集》(1934年)。

魯迅和木刻者們所麵對的環境是極端惡劣的,有禦用文人“藝術家”和“幫閑們”的攻擊,“現在隻要有人做一點事,總就另有人拿了大道理來非難的”,而且,還有國民黨反動派的重壓,當時凡是搞木刻者都是犯罪似的,甚至有以弄版畫的人就是共產黨來看待的。魯迅認為:“人是進化的長索子上的一個環,木刻和其他的藝術也一樣,它在這長路上盡著環子的任務,助成奮鬥,向上,美化的諸種行動。至於木刻,人生,宇宙的最後究竟怎樣呢,現在還沒有人能夠答複。也許永久,也許滅亡。但我們不能因為‘也許滅亡’就不做,正如我們知道人的本身一定要死,卻還要吃飯也。”(複唐英偉信)魯迅從黑暗中看到了未來的光明。他說:“目前的中國,真是荊天棘地,所見的隻是狐虎的跋扈和雉兔的偷生,在文藝上,僅存的是冷淡和破壞。而且,醜角也在荒涼中趁勢登場,對於木刻的紹介,已有富家贅婿和他的幫閑們的譏笑了。但曆史的巨輪,是決不因幫閑們的不滿而停運的;我已經確切的相信:將來的光明,必將證明我們不但是文藝上的遺產的保存者,而且也是開拓者和建設者。”(《〈引玉集〉後記》)

除了出版木刻畫集之外,魯迅還舉辦木刻展覽和培訓班。1930年10月,在北四川路借用日本店樓舉辦了版畫展覽會。1931年8月,內山完造的弟弟、藝術家嘉吉來到上海,魯迅敦請他教授木刻藝術,嘉吉欣然在百忙中抽出了幾天時間義務教學生木刻術,魯迅親自當翻譯。1933年10月,在北四川路千愛裏舉辦了木刻展覽會。這次展出比上次內容更豐富,受到人們的熱烈歡迎,魯迅站在大陸新村寓所的樓窗前,望見隔牆的千愛裏展覽會那川流不息的參觀人群,有時喜不自禁地還要從寓所裏跑出來到會場去照料一下。

魯迅對中國木刻藝術的倡導、培植、發展作出了巨大的貢獻,直到逝世前十天,他還扶重病前往青年會看“全國木刻展覽會”。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