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不是想要破壞他們。”豆蔻歎了口氣,自嘲般說,“就算想破壞,也要有這個本事不是嗎?”
“你倒是想得開。怎麼的,難道做一輩子朋友?你甘心?”
事實上,比起失去他,做一輩子的朋友,她心甘情願。
“許大帥哥不會來的。你先回去吧。”她笑了笑,看了眼許臨安的短信。
“去你的,不早說。”西貝瞪她,“我好歹把蝦吃完啊!我一天沒吃東西你知不知道!”
“乖啦!趙言歡小姐估計到了,我再不過去,就得她等我了。”她看了一眼手機,真有些急了起來。
“你說什麼?”西貝一副驚恐的樣子,“你再說一遍?”
“我得過去了……啊出租車!”好不容易在這個高峰期的點有一輛出租車,李豆蔻兩眼放光,感極涕零,我終於保住了我的飯碗。
淩西貝卻一屁股坐了進來:“我也去!”
“你……你去幹嘛?你不是對采訪毫無興趣嗎?”要是有興趣,如今坐這個位置的,可不是自己。
“我是對本土明星沒有興趣,但是你知道趙言歡啥檔次嗎?我們總經理想聯係她都聯係不上呢!通告接到死又推到死!我說……許臨安到底是何方神聖啊……我在《她他們》的時候,怎麼都沒覺得這破雜誌這麼高端大氣上檔次啊?”
林池推開門的時候,發現李豆蔻的座位空了,眼神在那一刻,忽然灰了下來,手裏的東西,卻無處可藏。
怡然下意識回頭看他:“怎麼去了那麼久?豆蔻臨時接到公司電話去辦事兒了。誒,你手裏是什麼東西?”
之所以耽擱了那麼久,就是為了手裏的泥人。
“美人魚?”
林池還記得,少年時代的A市,有很多像這樣的捏泥人的手藝人,林池的屋子裏有過很多泥人,大多數是家喻戶曉的中國古典形象,西遊記為主。後來,它們的身上落了灰,被媽媽當做垃圾丟掉了。而那些曾經遍布街頭巷尾的手藝人,被蘋果貼膜和色彩斑斕的各種手機殼給取代了。
他手裏的,是一條粉紅色的美人魚。當年,大多數的藝人隻做中國傳統形象,李豆蔻曾將各色各樣的泥人從杭城搬到A市,遺憾地說可惜沒有美人魚。今日碰到的,攤位上竟連海賊王路飛和喬巴都有,莫說一條美人魚了。
“送給我?”怡然看向林池的眼睛。
“這種小東西,你不喜歡的。”毋庸置疑的拒絕語氣,順手將其放進了包裏。
怡然的試探一下子有了答案,她並沒有勉強,隻是溫和地笑著,從旁邊的椅子上掏出一盒東西,“對了,這是豆蔻讓我給你的,說是對你爸的腿有好處。誒,快吃飯吧。不是待會還有個會嗎?”
盡管早就在熒幕上見過,但當真人出現時,李豆蔻還是覺得驚豔得傻了眼。
趙言歡的美是混然天成的,和後天修飾後千篇一律的美不同,李豆蔻可以推算出,趙言歡從小就是個美人胚子,甚至是越來越美的,忍不住,有些同情那些在她光芒下一同成長的夥伴,是得有多少人把她當假想情敵和嫉妒對象啊?
西貝更是在旁邊直嘀咕:“我靠,李豆蔻,你相信她沒整過容嗎……我想捏捏她那鼻子……不想活了,我覺得按她的標準,我簡直長得不合法了!”
趙言歡的女神外表下,卻十分善談,比起勒怡然的被動,言歡甚至帶點八卦,但即便八卦起來,也不會讓人覺得小市民或者三八,倒是讓那些娛樂圈小八卦的主人沾了光似的。所以,采訪很順利,她也不避諱緋聞,輕描淡寫而過,也不會極力否認,丁是丁卯是卯,黑白是非分明,絕不含糊其詞,有種“狗仔們你們愛寫啥寫啥吧,我幹嘛要往臉上貼金,我本來就是金塑的”的霸氣。
李豆蔻知道,她的無所謂是源於自信,你們愛怎麼看是你們的事,我美我的。頓時有股羨慕,忍不住說:“娛樂圈裏,難得有這樣的真性情。”
誰料言歡笑起來:“真性情?你會相信一個戲子在你麵前的性情是真的?果然還是單純小姑娘啊。”
她的臉紅起來解釋道:“我是覺得,你可以活得很自我,不在乎別人的眼光。”
“不。”趙言歡眼神微微失落,她含著笑看著李豆蔻,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湧上心頭,“要看那個別人,我在不在乎。”
要看那個“別人”,我在不在乎。
這句話,很耐人尋味。
西貝卻見縫插針,八卦兮兮地問:“那許主編是你在乎的人不?”
淩西貝你這個挨千刀的……她幽幽飄過去刀子似的眼睛,你給我去死吧!
趙言歡卻沒有介意,但卻頭一次沒有正麵地回答問題,她意味深長地說:“這世界上有兩種好男人,一種是拿來愛的,一種,是拿來仰望的。許臨安,是後一種,愛上他是需要勇氣的。要愛,我還沒那麼強大的內心。”
她說她不敢愛他,但沒說,她不在乎他,以及她不喜歡他。
豆蔻腦子裏劃過的是林池的臉,林池,你是哪一種?
采訪順利結束,李豆蔻合上牛皮記事本,跟趙言歡道謝。
趙言歡禮貌地笑了笑,這時候從旁邊咖啡桌上湧過來一堆宅男,一下把西貝擠了出去。
盡管坐在最角落,言歡還是被粉絲們給認了出來,索要簽名和合照。
你看,真正出眾的人,是沒辦法把自己藏起來的,哪怕縮在最隱蔽的角落裏,也會因為身上發著光而被一眼發現。
言歡儼然對這些場景已習以為常,一邊從容地簽名和得體微笑,一群宅男粉絲一臉的淚流滿麵此生無憾,惹得西貝自暴自棄說:“長得好看真好,我要是長得她那麼好看,就啥也不做,心甘情願當一個大花瓶。”
人家可不是花瓶,人家可是拿了演技新人獎的大咖。
這時候,言歡忽然叫住她:“李……你剛說,你叫什麼名字?”
豆蔻怔了一下,回答:“李豆蔻。”
趙言歡眯起她狹長的鳳眼,那化得簡直像是本來就長在她眼瞼上的漂亮眼線,像是一條鮮明的界限,劃分這世間的女子和女神的界限,她似乎是了悟一般地說了一句:“哦,是你啊。”
是許臨安跟她提起過自己嗎?有點受寵若驚,卻也不能八卦地問他說過自己什麼。
言歡拿起桌上的手提包,無視粉絲們簡直要把她給刻進骨子裏的眼神,衝豆蔻說:“一會兒,我跟一個老朋友約見麵,你和你朋友一起來,好不好?”
“啊?”
西貝捅了她一下,示意她必須答應,拜托,她淩西貝在經濟公司混,三流小明星都比趙言歡要拽,難得碰上這麼一個大咖,她可要好好拉攏,簡直就是她的搖錢樹啊!
“臨安也會去的。”
好吧,都把老大搬出來了,況且老大還交代過要好好招待,為了保住飯碗,她隻好恭敬不如從命。
而當車子穿過鬧市區,抵達一個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時,李豆蔻一個激靈,回頭看向西貝時帶著救命的神色,西貝一副“事已至此,你認命吧”的表情,拍拍她的腦袋,下車啦!
多年前,這一塊的酒館,飯店,KTV,電玩城,是他們駐紮的營地。Unique是其中一家酒吧。大學的時候,這一塊,就是他們的天堂。
這家酒吧,如今是邢鹿的。
都說時光能使人釋懷,但unique裏發生的事卻是她終生的烙印。所以,哪怕是邢鹿買下這間酒吧,她也再沒來過這裏。
嗬,於一人來說,是紀念品。於另一人來說,卻是墓碑。
如今她站在unique的門口,隻覺得疲倦不堪。往往逝去的那些是往事,逝不去的,是傷痕。
北京時間十點整,西貝像個小跟班一樣尾隨著趙言歡。前者讓李豆蔻覺得得給她裝個尾巴上去搖一搖,後者則讓她覺得沒給其鋪個紅地毯都覺得不厚道。
兩人快速跨進了unique,李豆蔻卻還在遲疑著,直到身後一隻手攀上她的肩膀,拍了一拍。
“怎麼還不進去?”
許臨安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穿著米色襯衫的他有一股天生溫潤的氣質,在某種程度上,中和了她的恐懼。
盡管那些東西曾是她心裏的陰霾,但怎麼說,那麼多年過去了,如果再不釋懷,她都要看不起自己,於是跟在許臨安旁邊,邁了進去。
複式的小酒吧隻開了幾盞溫和的光,今日是爵士之夜,唱片機裏婉轉地播著一個德國女人沙啞的聲音。吧台旁邊的小小舞台上,當年解散的小樂隊遺留的一個鼓手正在擺弄架子鼓,影子看起來孤獨而頎長。
已有幾桌客人,多數是大學生的樣子。當年,他們一夥人,也是這樣的麵孔,對夜晚充滿期待。
鍾青鶴從吧台露出了腦袋,看到熟悉的幾張麵孔,冷冷地笑了笑。
邢鹿並不在,這讓豆蔻鬆了一口氣。
李豆蔻無奈地眯了一下眼,找了安靜角落位置坐下來的趙言歡,在看到許臨安時,騰地站了起來。
盡管已經是一個混跡娛樂圈的老手,甚至傳聞之中因為極有個性和手段,也實在是在短短幾年時間裏從新人脫胎換骨,圈內關係硬得很。聽西貝說,當初的趙言歡原本是足以應付大場麵的,因為家境富庶,也是堅實後盾,她沒有紅得發紫,唯一的理由是,她並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