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一別似參商(2 / 3)

此刻的綠葵還保持著秦憐珊的容貌身段,她在這群妖孽之中,如同領頭羊。她興致勃勃全為奪取飛鸞流仙鏡而來,可是鏡子毀了,她的主人也隨之化成劫灰,不複存在,她怎能不憤怒癲狂。

東陵焰打傷了她。

綠葵的本領算不得厲害,對付她,東陵焰隻憑一己之力也綽綽有餘。他看在滿地飛鸞流仙鏡的碎片。

腦海中,浮現出唐楓的臉。

他將袍袖一揮,那些碎片就像受到召喚,紛紛從地上豎立起來,變成暗器似的朝著綠葵飛去。

有一些被綠葵打散了。

但有一些也嵌進了綠葵的身體。在她的額頭上,臉頰上,脖頸上,胸前,小腹部,膝蓋上,穩穩地插著,將她插成了一隻血紅的刺蝟。她微微一怔,忽然覺得胸口發痛,低頭看,數不清的細小碎片凝結成一支鋒利的小箭,刺入心髒,刺破了心中的惡果,惡果爆散的同時,她覺得脖子上涼得發怵,伸手一摸,她的頭已經開始滑落——

骨碌碌落在地上,打著旋。

最後停在白萱衣麵前。

“小楓,我知道你不忍,可我還是替你殺了這蛇蠍的女人。”東陵焰俯首一歎,那綠葵的頭顱和她的身體瞬間便化成幹枯的樹皮,一如莫非楊死時。東陵焰又想起剛才自己在飛鸞流仙鏡之中,問唐楓:“你可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

當時,唐楓的眼神一沉,沒有開口。

東陵焰便會了意。

“那個女子,不是真的秦憐珊。”他將綠葵假扮秦憐珊一事詳細道出,唐楓聽罷,卻不知做何表情:“是她……原來,不是她……”

東陵焰也不知是為誰難過:“你應該知道,在這世間,真心對你好的女子,不是秦憐珊,也不是綠葵。”

唐楓微微抬起眼:“我知道。可是——”

可是愛情卻是一道謎。

愛你最深的人,卻未必是你深愛。慧極必傷,情深不壽,惟有這道理亙古不變。卻頻頻地有人踩入,深陷,粉身碎骨,甘之如飴。

在那個時候,唐楓覺得,他心中的謎底解開,他可以不再惦記著那個將他陷害的女子,他與她,再沒有瓜葛了。因為,她不是秦憐珊,她不是自己深愛著的那個人,他深愛的女子,早已經如煙雲消散,她沒有害他,她仍然是他的心湖之中一株清清的白蓮,沒有灰暗,不染塵埃。

他如釋重負。

倒是淺淺地笑開了。

東陵焰回想起當時的唐楓,他的飄逸,他的釋然,他的無怨無悔,他的情深不壽,再看眼前的白萱衣——

他又替她感到心疼了。

那心疼,激起他眼裏陣陣血絲,他隻能將頭別過,望著一片混戰的仙鏡殿,然後繼續投入廝殺中去。但凡有靠近過來的妖孽,都逐一被他斬殺,他們傷不到白萱衣一根頭發。

白萱衣始終跪著,就算綠葵的頭顱滾到麵前,她也隻是淡然地看了一眼,眼皮輕輕顫了顫,又無力地垂下。

漸漸地,仙鏡殿的打鬥聲音越來越弱,密匝匝的人群也越來越稀疏,不斷有妖孽化成劫灰,消散蒸發。

黎明已經到來了。

微弱的曙光透進這宏偉的殿堂。殿堂裏的血腥,瞬間被照亮。

當九闕神侍的利斧砍斷了最後一隻妖孽的頭顱,皇宮裏亦傳來陣陣喧囂,是皇帝出逃的車馬已經備齊,他們準備要趁著災難尚未降臨,逃到西都去避一避。東陵焰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搖搖頭:“看來還得本公子親自出馬。”說著,他便輕盈地飛出了仙鏡殿,尋著皇帝的身影而去了。

幾番解釋,總算穩定了民心。

皇帝聽過東陵焰的敘述,便決定仍然留在皇宮裏。場麵漸漸安定下來。已是天光大亮,驕陽似火。

九闕神殿,似是永遠都靜如水,清如月。彩雲繞天際,一花開四時。正是朗朗的仙界應有的祥瑞。

東陵焰和白萱衣都回到了這裏。

他們回來的那天九闕神殿響起了擂鼓般的歡呼聲,連平日裏常常緊繃著臉的九闕神君也笑了。

笑著迎接他們。

當然了,最主要的目的還是迎接自己的兒子。一個鏟除人間魔患的英雄。東陵焰沐著眾仙家的讚譽,笑容卻無比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