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時候,鄭雅潔桌子上的書還在,但是筆記本電腦鼠標這些都沒了。
直到九點多,她還沒出現,唐畫奇怪了,“她人呢?”
“大概有什麼事情請假了吧。”
“我微信上問問她吧,不然搶救時候還要我們插管啊,我得做好心理準備啊,昨天那個病人那種困難插管困難氣道我們這些半吊子絕對不行。”
還沒收到鄭雅潔的回複,白術就站在門口,跟他們說,“鄭雅潔請假幾天。”
“幾天?”全科室轟動,倒不是在認真的問“時長”,都在感歎居然住院總超長的請假天數。
白術抱著臂膀,靠著牆,似笑非笑的逗這些小鵪鶉,“那誰還要請假的?不如咱們科室關門大吉了吧?大家有緣會診見吧。”
全部人就安靜如雞了。
倒是肖硯問起的時候,他很認真的說,“她原來是打算回麻醉的,但是我說給鄭總放兩天假,讓她準備下法院調解,也緩解下壓力。”
“我怎麼感覺她不會回來了呢。”
他絕望,“不要烏鴉嘴啊。”
“世界上哪有那麼好的事情,你不想給予對方想要的,又要對方心甘情願為你付出?”
“跟麻醉借個人手被你說的這麼齷齪?”
肖硯明顯不想談下去了,什麼話也不說了。
結果中午時候,鄭雅潔就拎著電腦包回來了,麵無表情的坐回她原來的位置,然後打開電腦,在鍵盤上麵敲敲打打。
唐畫跟她關係好,最開心,“鄭總回來了!”
陳秩也鬆了一口氣,“啊,終於可以不用我們插管了。”
倒是鄭雅潔扯扯嘴角,露出個自嘲的笑容,“插管麻醉手術都別喊我,我現在是帶薪休假期,隻不過度假地點在辦公室而已。”
她是被罵和騙回來的。
白術不能逼她變得勇敢堅強,但是她爸媽可以把她罵到萌生了那麼點逆反的心理和對抗的情緒,最後是她的麻醉大老板,五十歲人了,還演戲,速效救心丸丟兩顆在嘴裏,一杯茶下去,捂著心口對她說,“這可是150萬的國家基金課題項目,跟急診合作好了能發好幾篇文章。”
鄭雅潔忽然發現麵對現實並沒有那麼難,因為現實是無法選擇的。
所以她絞盡腦汁的在為法院調解打草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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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急診ICU忙到飛起。
喝多了從四樓跳下去的,蛛網膜下腔出血,肝髒挫裂傷,左脛腓骨開放粉碎性骨折。
有著預激綜合征的中年男性心跳210bpm(平均90),心悸,大汗,血壓低。
最後120救護車推了4個刀刺傷上來,都是一起的,一個搶救無效,2個腸修補加一邊腎切除,術中1個還心跳停了按回來,剩下一個剖腹探查無啥事。
所謂的“由奢入儉難”,沒有了鄭雅潔,整個搶救環節就更猶豫更急促,麻醉醫生的意義不僅僅是插管,開放中心靜脈,還有監護監控生命體征的責任。
而進手術室的時候,通常都是鄭雅潔早早準備了在等他們,而沒了她,麻醉那邊醫生姍姍來遲,剛準備上手就對上白術靠著牆,抱著雙臂,帶著冷冰冰又不耐煩的眼神。
“鄭總呢?”
“在我們科室度假呢。”
“她不是被大老板罵了一通嗎?怎麼在偷懶啊?”
白術接過手術刀,漫不經心的回答,“這懶給你,要不要偷?”
“不了,不了。”
“我給她放了假,讓她自己調整下吧。”
全部人都累散架了,隻有鄭雅潔優哉遊哉的,真的是“偷得浮生半日閑”,一到晚上的飯點就幫他們去食堂買了飯,然後叫了幾杯珍珠奶茶,在群裏喊到先到先得。
半天都沒人回應,倒是肖硯居然一點上級架子沒有,第一個艾特她,“留一杯,轉錢給你。”
她嚇得手機都要掉了,“不用,不用。”
“要的,要的。”肖旭又跳出來,“幫我留一杯,我姐給錢。”
“幫我留一杯。”白術也在群裏說,“‘小師叔’給錢。”
肖旭回敬他一個“炸胡”的黑臉表情。
肖硯做完手術就來取奶茶,鄭雅潔還在慢慢琢磨著這個辯解怎麼寫。
她是理科生,寫個800字的格式議論文都磕磕絆絆的,更不要說跟鄭平這種頗有些文采的人對線了,完全就是毫無還手之力被吊打的感覺。
肖硯就那麼掃了一眼她的電腦屏幕,笑了,“明明你白術老師是個兵不厭詐的人,說白了他就是為了達到目的沒什麼下限,居然叫你這麼字字珠璣的認真講道理?換我說,這種事情,既然叫你出麵了,你還不如更沒有下限一點。”
鄭雅潔一臉懵逼的看著她。
“啊?”
“因為你是鄭雅潔,你的背景可以讓你耍賴到毫無道理,你的對手可以輕易突破你的認知底線,你難道就沒有那種想發泄的衝動嗎?不管是耍賴罵人,還是嚎啕大哭都可以,你需要講道理嗎?不需要,你需要控訴甚至狡辯詭辯,你不需要用真心去換別人的惡意,你要知道,你的辯白對對方沒有作用,因為對方很明確的是要錢。這些人除非忽然生病了,倒在調解或者法院判決現場,然後被你救了,大概才能喚醒些感激和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