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Ĥ�e�已經立冬了,一陣風吹來,幹黃的葉片刷刷的往下掉,落葉草屑連同所有輕飄飄的東西都被風刮得原地打轉,接踵而至的是無休無止的陰雨天氣,灰色透涼的氣息在水汽之間徘徊,夾雜著一絲陰風吹襲。

白術現在不得不有點相信梁道情說的那套了,短短一個星期,醫院兩個高級專家離世,白色的訃告樹立在布告欄前,貼在宣傳欄上,連醫院通往醫學院的小門口都貼著。

他往訃告前一站,心裏說不出來的沉重和惋惜,輕輕歎氣對著陳秩道,“哎,想到那時候老爺子查房時,我們這些負責主訴病情的年輕醫生最緊張了,如果對病人病情了解不準,回答不出問題,他一定會狠狠批評,真的,能對病人情況了如指掌,是他把我逼出來的。”

鄭雅潔湊過來,“白白老師,要去嗎?”

“要啊,你呢?”

“一起吧。”

他轉過臉看到徐一然也盯著那張訃告,“去嗎?”

“去啊,老爺子罵我罵的最厲害,據說是前無學生那種,我總算是在他從醫曆史上沾了個‘最’字怎麼能不去呢?”

“你哭了啊?”

徐一然伸出手指,用指腹刮了一下眼皮,“才沒有,你什麼眼神啊?”

肖硯值晚班,準備下班,看到白術喊道,“老白。”

“幹嘛?老肖。”

雷飛了一幹同事。

鄭雅潔無語,“直接跳過蜜月期,進入了老夫老妻摳腳拉屎都很淡定的稱呼中了。”

肖旭指責,“老白喊我姐老肖什麼簡直沒大沒小沒尊重還缺心眼。”

“那喊什麼?除了肖硯。”

肖旭不說話了,想半天想不出來。

白術湊過去把肖旭肩膀一勾,“喊姐?”

“滾,那是我喊的。”

“那喊哥嗎?肖硯,肖哥,挺霸氣的,符合肖硯人設。”

肖硯聽了,“滾。”

“你喊我啥事啊?”

“我要去嗎?”她指指牆上的訃告。

“不用了,我們去就行了。”

她眼神忽閃了一下,然後定定的看著白術,他還沒反應過來,她聲音依然冷淡,“真的不要我去嗎?”

第一次問的時候有隨性自然的口吻,第二次就變成規律的平仄,仿佛是在質問,不驚人的響徹著。

這是怎麼了,白術這樣想,但是還是搖搖頭,“我們去就行了。”

她沒再說什麼。

好像所有的悲劇都會發生在雨天,如煙如霧的雨絲籠罩在陰灰色的空氣裏,每當陰雨天總會讓人想起許多,回想那些輕描淡寫的往事,短暫轟烈的曾經,像是電影一幕幕在腦子裏麵回放。

整日麵對生死的人,其實應該更坦然的麵對死亡,但是當這件事降臨在同事,前輩,尊師身上的時候並不那麼坦然。

白術從禮堂裏麵出來的時候,還在下著雨。

從樓上可以看到整個醫院的主幹道,人是那麼小,靜悄悄的,在此景中,人也是虛的,無我,隻剩下幾根虛虛的線條,很小很虛的人。

但是人一旦通道天地,就立即變大了,參天地之化育,一個一個頂天立地,頭角振嶸,虛虛的線條都變成了錚錚鐵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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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硯被投訴了。

鄭雅潔的官司風波剛過,陸平安緊張的不行,不光是急診ICU,整個醫院都有點草木皆兵的風頭,醫務科甚至搞出了患者滿意度調查一說,如果患者不滿意要找原因,如果患者投訴你,領導要調查事情,如果你做的不好,要批評教育,還要把過失記錄在檔案裏。

白術抱著胳膊岔開腿軟綿綿掛在椅子上,說,“……真腦殘,誰愛調查誰調查去,我沒時間。”

陸平安說,“很期待我調查你。”

“嘖,陸媽,你這種做法合適嗎?殺敵一萬自損八千,咱們科室還嫌事不夠多嗎?我覺得投訴就算了,送來咱們科室不管救不救得活,家屬都不滿意,要麼貴要麼活不成,等到他們真的打上門來了,你再調查也不遲。”

結果白術還沒收到投訴,肖硯先收到了。

一個特別牛的大學的研究生,踢球撞了個腦震蕩股短暫昏迷四頭肌血腫,被救護車送來急診ICU,當時肖硯讓去開了急診CT當時做完,看片子確定不需要手術,留觀之後也沒什麼異常,約兩天後門診複查。

結果沒到一個月那哥們寫了個文檔,開頭就說自己是牛逼大學什麼院係的研究生,當時說叫救護車送急診ICU就是為了多收錢,CT片子拿到他老家一個什麼縣裏麵醫院不知道找了誰看了說要手術,說肖硯耽誤他治療。

直接把白術給看樂了。

“好笑嗎?”肖硯其實也挺想笑的,想笑白術那副樂不可支的樣子。

他實話實說,“真的挺好笑,我沒想到第一個躺槍的是你?”

“醫務科來調查這件事了。”

“呀呀呀。”他作勢一副很緊張的樣子,“你準備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