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

“你睡著了嗎?”

“沒有。”

“我還以為你家沒人呢。”

她沒說話,長久的沉默著。

他用不容反駁的語氣說道,“拿好鑰匙,給我開門,到我家住一晚上。”

“為什麼?”

“你是醫生你知道為什麼。”

肖硯扭不過他,其實是她根本沒有力氣去反駁他的提議。

她隨著他上樓,打開門,她發現白術的家裏還有著小孩子們鬧騰過的痕跡,一些小玩具散在沙發上,客廳有些亂,空調的扇葉哢噠一下轉上去,又緩緩的落下來。

“家裏有點亂,你睡客房好了,我給你倒杯熱水。”

客房應該就是白極光偶爾住的屋子,床頭櫃上擺著些兒童讀物,床鋪也是那種卡通圖案,白術解釋道,“這是剛換上的,你要是介意的話我給你拿一套新的。”

肖硯搖搖頭。

白鴨絨的被子蓬鬆的厚厚的,像是柔軟的手撫慰潮濕的心,空氣中有點孩子的奶香味,果然這樣的情緒之下,有人陪伴的氣息最好了。

她坐在床沿,發了會呆,忽然想到什麼,終於有了些激烈的情緒反應,“我要回家拿東西。”

“拿什麼?我去給你拿。”

“思諾思(安眠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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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在床頭櫃的抽屜裏,忘了哪層了,就那麼幾個抽屜,你都翻翻看。”

醫生壓力大,睡眠質量差,加上三班倒日夜顛倒,生物鍾是亂的,尤其急診和ICU的醫生,他們很多時候借助安眠藥的魔力才能保證正常的睡眠時間。

所以肖硯吃安眠藥,他並不奇怪。

肖硯的家他不是沒來過,但是沒來過她的房間,桌子上都是書和紙頁,有些亂,很女性生活化氣息的東西幾乎沒有。

他拉開床頭櫃的抽屜,第一層放了一些銀行卡U盤之類的,第二層是一些紙筆本子,還有一個儲物盒,他打開儲物盒,裏麵是散的藥片板,什麼止痛藥,感冒藥,還有安眠藥。

他把藥拿出來把抽屜推回去。

他又把抽屜拉出來了。

然後,他站起來,站在原地。

幾年前他在阿富汗丟失的那串青金石鏈子,此時正躺在這個抽屜的角落。

那是個當地人送給他的,為了感謝他對他們家庭的救命之恩,自己的東西,哪怕丟了很多年,再見到仍能一眼就認出來。

這並不是什麼紀念物,出現在這裏白術也不會自作多情的認為是一種珍藏。

更像是一種緣分,一個微不足道的小物件,跋山涉水,被她一路帶回他的身邊。

可是此刻白術在心虛,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心虛,他仿佛窺她的隱私一樣,他感到一陣惶恐,心髒發緊,手心發軟。

然後他把那盒儲物盒的藥片板仔仔細細的翻了一遍,再把屋子裏其他的抽屜拉開翻看,最後他終於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還好,沒有任何精神類藥品。

回到家,他把藥片板遞給她,手臂上還帶著寒氣,纏纏繞繞的附上了她的手指間。

“你現在什麼劑量?”

“一顆半。”

白術瞪著眼睛,“你瘋吧?這是ICU大主任的劑量,他還有兩年退休,可以睡到天荒地老了,你起碼還有二十年啊,你這樣加量下去,心髒受的了嗎?”

“但是我需要晚上的睡眠,來保持白天的清醒,我也很想毫無負擔的睡一覺,但是我的身體和意誌都告訴我,不能睡覺,不要睡覺。”

她扣出一顆半藥片吃了,然後坐在床邊。

“這藥效果很快的,我睡了。”

他點點頭,順手把空調溫度調高點,然後走到陽台上,想把百葉窗拉上。

往外看,風越來越大,越來越緊,初冬的寒夜漫長而憂傷,寫滿了寂寥和空洞。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