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再是愛哭鬼}
連著下了幾日的雨,終於在這日早晨停了。日光照在睫毛上,空氣中仿佛有細碎的絨毛輕輕撫著臉頰,宿醉的感覺真不好。她掙紮著起身,意識到自己躺在別人的床上。
又一次。她不禁笑了起來。
望著沙發上睡著的顧城。這個動時八麵玲瓏的家夥,睡著時卻是另外一種感覺。
看起來,也許也不是那麼壞,那麼輕浮,那麼囂張,跋扈,愛惹女孩子生氣。
她躡手躡腳地走到他麵前,蹲下身,仰起頭來看他。
像是小孩子過家家般偷窺的遊戲,也不知初衷是什麼。
隻是像是模仿過去的時光裏,自己也曾在這樣靜謐的空間裏,悄悄地看著睡著的紀卓然。他睡一個小時,她便足足看了一個小時,直到腿酸了,眼睛卻舍不得移開一寸。
看著看著,仿佛就回到了那舊時光裏,眼前的人變成了紀卓然,他就這樣緩緩地睜開眼睛,露出他的白牙齒,眯著眼睛朝她笑起來。眼睛裏隻有她,她一個,並沒有沈輕羅。
那時候他還是她一個人的,生命裏未出現沈輕羅。
那時候紀卓然在一個酒吧裏駐唱,常常累得連飯都顧不上吃。唱到深夜,常常困得他眯起眼睛,眼皮直打架。
有幾回母親不在家,她便半夜在那個小酒吧裏聽他唱歌,他總是能把一首歌唱到她的靈魂裏去。
也不知是不是情人眼裏出歌王,她總覺得,他唱歌是全世界最好聽的。
什麼陳奕迅,什麼五月天,統統不能跟他相較。
中場休息的時候,他便會跑下來,坐到她身邊,陪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兩個人都說得眼皮打架。酒吧裏有一台老式留聲機,中場時候便會轉起來,一些吳儂軟語的老歌就會流瀉而出,被一個小酒吧的大堂包住,不斷地回旋。
燈光柔柔地打下來,打在紀卓然的臉上,那張終年在她麵前大多都是在笑的一張臉,會笑著笑著出現一種她以為是錯覺的憂傷。
有一回,紀卓然睡著了。酒吧的人漸漸散去,打烊的時間終於到了。老板過來喊他們出去吃宵夜,她便跳起來噓聲,說我們就在酒吧裏睡吧。你們去吃吧。明天見。
然後她陷進沙發裏,側頭看著紀卓然的睡容。紀卓然睡著的時候終於不笑了,他的眉頭鎖在一起,整個人在睡眠中也充滿了防備。
她那時候並不覺得什麼,隻覺得時光特別美好。現在想起來,真想穿越回去,撫平他的眉頭,跟睡夢中的他說一句,別怕,我在。
回憶跑進現實裏,眼前的少年有著和紀卓然一樣好看的眉眼,睡夢之中,亦是皺著眉頭,她伸出手,去碰他的眉頭,像是墜進了一個漩渦裏,就這樣被一種震蕩的情緒左右,亦夢亦真,讓人欲罷不能。
手伸到一半,卻在空中被劫了下來。
“想要對我圖謀不軌嗎?”
顧城不知什麼時候醒過來了,看著眼前對自己發著呆的女生,有種被偷窺的得意感,抓住她的手輕佻地將她拽到自己的麵前,四目相對著。
程青言從恍惚裏回到現實,才發覺自己剛才失了態。
顧城已經覺察到程青言的情緒不對了,於是鬆了手,撓撓後腦勺,有些尷尬。
程青言指著自己身上套著的幹淨睡衣,皺起眉頭問他。
“這個……”
顧城忙擺著手撇清關係:“喂喂喂,這可不是我幹的!雖然昨天晚上喝醉酒的你輕薄了我,但我可是個守身如玉的良家婦男,自然是寧死不屈啦。這衣服嘛,是酒店服務生幫你換的啦。”
“哦。”她淡淡地應道,起身,膝蓋一陣發麻,於是齜牙咧嘴起來。這才覺得腦袋也發沉得厲害,昨天的酒精似乎還在骨子裏作祟。
“我昨天到底喝了多少酒啊?”
“嗬嗬。”顧城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你還好意思說,昨天你進了酒吧就霸氣地叫了三打啤酒,結果喝了一瓶多就趴下了。”
程青言有點兒不好意思地撇撇嘴:“我說了我不會喝酒嘛。”
“小姐,不會喝酒也不用這麼霸氣地裝出千杯不醉的姿態來啊。喝一瓶就趴下了,搞得我一個人在那尷尬得要死。”
“那那些酒呢?”
“你倒是博愛,關心起酒來。”
“我昨天……沒在酒吧裏……失態吧……”她不安地問。
顧城狡黠一笑:“昨天你啊,喝醉後緊緊地抱著我……說……”
“說什麼!”她瞳孔放大,沒喊紀卓然的名字吧?沒有吧……沒有吐露出心裏的秘密吧,沒有歇斯底裏地喊著背叛的人都去死吧!如果是那樣,她暗自想,要不要殺了顧城滅口呢……
“你說,顧城最帥啦,顧城我愛你啦,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