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同時,程青言迅速彎下腰,撿起地上的一塊兩個拳頭大的石頭,朝一群人毫無畏懼地笑著說。
“嘿,真要打架是嗎?我都已經不太喜歡這種原始社會的行為了。我在打架裏找成就感的時候,你們還流著哈喇子問人討糖呢。”她先是笑著,說到後半段的時候,臉色忽然驟變,“你們以為人多我就怕嗎?我不帶怕的。”
“啪”地一聲,她用那塊石頭狠狠地砸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真疼。
砸完她有些後悔起來,要是她被自己砸傻了,那馬上就要來臨的高考怎麼辦啊。
不過,還知道後悔,證明她還沒傻。
那群方才還躍躍欲試的人,紛紛愣住了,眼巴巴地看著程青言頭上有殷紅的血流下來,看到她目光尖銳,唇間帶著一抹詭異的笑容。
“要打架,就上啊。你看,酸辣粉都涼啦。”
不怕不要臉的,就怕不要命的。
頭昏昏沉沉,卻不願回近在咫尺的學校。於是她撥了一個電話給葉影綽。
她沒有接。這時候林瑤忽然撥進電話來。
“剛才看到劉珊珊氣勢洶洶地跑過來問你去哪了。我有點兒不放心你。你在哪裏?”
“我在後巷。你能不能出來一下,順便,帶點錢?”
林瑤將程青言送到診所,看著醫生替她上好藥,忍不住問。
疼不疼?
不會啦。挨這麼一下,我還受得起。而且我知道要怎麼下手看起來特狠毒,但是又不會傷得太慘。你看,別看傷勢挺嚴重的。其實根本……隻是我有點暈血……
醫生打斷了她的話:“還不嚴重?你這小姑娘真是的!”
程青言朝林瑤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
“哎。她也太不厚道了。是因為……顧城?”
“不是,是因為我多管閑事,妨礙她為民除害了。”
“哦。”
“我被打的事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好。可是她會不會還來找你麻煩。”
“放心吧。這一下是我自己敲的,他們怕都怕死了。”
林瑤最好的地方,就是不會刨根問底。因此倒顯得程青言話很多。
她看著腦袋上的紗布。雖然不厚,可還是很明顯。於是吐出一口懊喪的氣。
這麼熱的天……我戴帽子,是不是特別傻?
林瑤無可奈何地看著她的樣子,歎了口氣。
她頭上包著紗布的樣子,像極了當時被董嘉譯砸了腦袋的顧城。
隻是那幾日,她卻沒有遇見顧城。
抽屜裏出現一隻凍瘡膏的時候,她詫異地四處張望,不知是哪個好心人的雪中送炭。
林瑤站起來,走到她身邊說:“這支凍瘡膏,很貴。也很管用,你試試。”
“你送的嗎?”她感激地問。
“就當是我送的吧。”林瑤笑,“呐,我幫你擦應該不會讓它生氣吧?”
“還是算了,它心眼小。不過真的謝謝你。”真心實意,程青言覺得,她愈發地,不討厭林瑤,甚至有點兒喜歡她。
那一年高考在兩個下雨的日子裏如約結束。考完後,整個校園都是被丟棄的、撕破的考卷和課本。一種酣暢淋漓的快樂。
不管是考得好的,還是不好的,都是令人振奮的一種告別儀式。
在許多考生的心中,也許希望那個揭榜的日子永遠不要到來,就讓他們這樣快樂下去,沒有一絲包袱地快樂下去,永遠不要知道下一步的人生是怎樣的。
可對於程青言來說,她卻希望那一天,能夠早早地到來。
終於熬到了那一天。
603分。就連一向糟糕的英語,也終於達到了120分,於她而言望塵莫及的高分。
她望著屏幕發呆,然後反應過來,揉了揉眼睛,再看一眼上頭自己的名字。
並沒有錯,於是籲出一口氣,相反的,應該有的興奮激動並未出現。
大概是因為潛意識便覺得,這是自己應得的。
隻是,覺得荷蘭近在咫尺的感覺,讓她有點想要落淚的衝動。
素媛阿姨為此歡天喜地,當機立斷晚上要先在自家擺一桌酒席。爾後,一定要宴請所有的親朋好友。
程青言有點兒不好意思。因為這分數於她而言確實是很高了,但實在不算是件了不起的事。
那天的程青言如坐針氈地等著父親下班回家,門軸轉動的時候,她感到自己就像一隻敏感的動物,跳起來,迎到門前。
縱然如願,卻還沒得到父親的允諾,於是她想極力做出乖巧的樣子來,可是卻覺得有點兒別扭。
畢竟是為人父,程典聽了她的分數,臉上迅速藏不住高興,卻在這一刻也眉開眼笑:“真……是……”他一時找不到詞語來回應,才顯得自然些,於是轉而問:“你阿姨呢?”
“那麼?我可以去荷蘭了吧?”她並沒有回答他,而是迅疾地提出心頭的願望來。
半個小時後,程青言離家出走了。
父親忽然翻臉,稱程青言去哪裏都可以,就是不可以去荷蘭。於是爭吵就勢點燃,她終於忍不住大吼:“她是我媽媽!雖然你恨她!可是你不能這樣阻止我!你不能不守承諾!”
可那又如何,他隻是陰沉著臉,爾後將自己陷在沙發裏,一言不發。
她氣憤地在街上遊蕩,但理智還沒把自己完全吞沒。依舊在盤算著,怎樣才能順利地去荷蘭的事。
母親的聯係方式,唯有信件。她偶爾打電話來,但號碼一直在更改,說是並不用手機,並且總是搬家,所以,偶爾通通郵件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