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她不懂。她能做的,就是一邊惹麻煩,一邊自己解決。
直到她的生命裏,再度出現了一個英雄。
他們的常駐地,便是那個廢棄的二樓房間。門牌已經掉了,門上的紅漆已經悉數剝落。舊時光也被遺忘在了那裏,爬山虎和牆壁長久地擁抱,綠色的青苔以瘋長的速度,盤踞著所有的牆根。
她坐在角落裏,聽紀卓然彈琴,旋律總是很憂傷。
其實,14歲的她哪裏明白什麼叫憂傷。不過是在她小小的愛慕的人眼裏眉間捕捉出來的,不快樂。
紀卓然也不快樂,在程青言告訴他她沒有爸爸後,他笑著說:“我也沒有爸爸。並且沒有媽媽。”
程青言好奇地問:“他們去哪裏啦?”
“他們都死啦。”
如今的紀卓然,住在繼父家。母親在嫁給繼父後的很短的時間裏自殺。那是去年春天的事了。聽說,是因為抑鬱症。
紀卓然很聰明,可是他沒有上高中,他輕描淡寫地告訴她,中考的時候是年級第三,可卻被繼父送到了一個技校。
程青言問他學的是什麼?
廚師啊……
她便逗他,為什麼不學美容美發專業呢?
在程青言眼裏,紀卓然會彈吉他,會唱歌,會畫畫,懂天文地理,曆史人文,打起架來,像聖鬥士。笑起來能給人治病,哦,後來她知道,那叫治愈係。他上什麼樣的學校,有怎樣的家庭,根本不重要。
現在,也一樣。他是她見過最好的男孩子,即便辜負了她,她卻不能否認這一點。
她也不記得是在哪一個晚上,紀卓然忽然將臉湊過來。
“小丫頭,跟我混吧。以後我罩著你。”
他的臉近在咫尺,像是有人用一把小槌子,敲打著她的心髒。他的呼吸掃到她的臉上,溫熱得如同春天第一縷柔軟的風。
大把大把的煙花綻放開來,把天空染成五彩,像是一場完美的童話盛宴。
“嘿,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於是,馬上就要成年的紀卓然,拐帶了還沒滿15歲的未成年的她。
她到現在才想起來,紀卓然說過很多謊。
他跟人打架,胳膊上被劃破好長一道口子。
但他說,不疼。
他說小丫頭你再哭我就不理你了啊。
可在她哭得更厲害的時候,他準會沒轍地過來捏捏她的臉。
最重要的是,他明明說會一直保護她的,卻中途退場,不,應當是將她替換下場。
他最後明明選擇了別人,卻對她說謊說他喜歡的人是她。
答案昭然若揭,他卻那麼欺人。
騙子。混蛋。
沒有月光的夜晚,整個舊房子,似乎隨處都飄著魑魅魍魎。
往角落裏席地而坐,便除了窗子,看不清其他。
她出神地待著,世界隻剩下她一個人。
忽然從門口進來一個人。
“喂,我知道你在這。”是顧城的聲音。
“你沒事兒吧?我看你跑出來,我不太放心。”
“嘿。”他站在黑暗的中央,探析著周遭的動靜。讓程青言不禁屏息凝神。
雖然心跳,一直在加速,加速,在安靜裏分外瘋狂地跳動。
你……是在找我嗎?
她忽然想聽一聽他要說什麼。
“你給我出來。你明明知道我擔心你,一直都特別擔心你。你出來好不好?把你的不開心統統倒給我,好不好?”
程青言感覺自己的眼眶濕了,這樣的夜晚特別讓人感到脆弱,黑暗將所有傷口都拿出來晾一晾,不怕被人偷窺了去。這個時候,她特別需要一個人,能陪她說說話。
她幾乎要站起來,跟那個找她的男孩說一聲:“嘿,我在這呢。能不能跟我聊聊?”
卻見角落裏,奔出一個身影,一把抱住了站在那裏的顧城。
影子和影子融在一起。
程青言借著微弱的光亮,看到她親吻了他的唇。
腳步凝在原地,然後躡手躡腳地退了出去。
像一隻貓似的逃離現場。
冷笑著說,程青言,你真是自作多情啊。
過了不多久,顧城和劉珊珊先後進門。表情看不太真切。
“耍我。”顧城上前來鉗住她的手。將她拖出了包廂。
程青言,你故意不站出來,故意要看我出糗對不對?
觸碰到兩片柔軟的嘴唇時,程青言腦中一陣茫然,那是一種無法描寫的感覺。
隻覺得,靈魂像是出竅一般,呼吸都被抽離。
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顧城鬆開她,一臉得逞的表情,卻在看到程青言的反應後漸漸消隕。
“如果你覺得,這樣我會難過得哭起來的話。顧城,你真的看錯我了。”程青言臉上寫滿不屑,“反正又不是初吻,我根本不會介意。切!”
她丟給他一個不經意的切字,裝作滿不在乎地從他身邊轉身走過。
可是胸膛卻禁不住不斷起伏,麵紅耳赤,她幾乎要炸了。但是她不能露餡兒,不能被那個混蛋知道,她有多在乎他的惡作劇式的報複。
不介意?怎麼可能不介意。她簡直,介意死了。
顧城,你大爺的,連紀卓然都隻吻過我額頭,你大爺的!
望著程青言淡定的背影,顧城憤憤地靠在牆上。
靠。顧城恨恨地想,程青言,你厲害。
那之後,便是分離。她看著他們酒後抱頭痛哭,羅胖夾在一夥同學裏,依依呀呀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麼酒話。
顧城不在包廂裏,劉珊珊也不在。
整個世界,吵鬧,卻讓她覺得空蕩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