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一曲圓舞卻回不到原點}

新生舞會,一眼就能辨認出大一和大一以外的區別。

那些氣定神閑的必然是大二大三的學姐,大一以女生居多,來者基本盛裝打扮,一張臉紅著,怪不好意思。

十年義務教育的壓抑結果。

場麵布置得十分中西合璧,又華麗又俗氣。陸和年穿著白色西裝,指揮者幹事們按部就班地忙活著。

人們陸續進場,她進去時跟陸和年微微一頷首。

許密陽嘻嘻哈哈地跟在她旁邊,在她的沉默下總算無趣地安靜下來。

說是中西合璧,是因為即便是一場西式舞會。陸和年還是無法說服輔導員能不搞個舞台弄些民族風歌舞表演。於是,總算熬過一場審美疲勞的孔雀舞以及革命歌曲大合唱後,舞會的真諦方才姍姍來遲。

這時才注意起周遭的人來,竟發現一向與人群格格不入的林瑤也來了。

林瑤的手上戴著白手套,淡紫色的眼影讓她看起來媚眼如絲,尖俏的下巴,標準的瓜子臉,眉眼的精致,讓在場所有人都忍不住多看一眼。

美人所到之處,自是有不少目光追隨的。果不其然,幾個大二的男生跑過去殷勤搭訕,做出一副學長的樣子來,林瑤依舊愛答不理,眼神淡淡的,拒絕也淡淡的。

許密陽也大為驚豔,再看一眼程青言,妝容簡單,眉眼彎起來就讓人想起月牙兒,唇紅齒白,並不是瓜子臉,但是下巴的弧度讓人覺得柔和好看,眉粗,和他一樣,聽說這樣的姑娘重情重義。

權衡一番,他覺得,還是程青言更加好看。因此往她身邊站了一步,一臉的笑傲江湖。

程青言站在角落裏,張望著各自搭訕尋找舞伴的人們,忽然覺得很有意思。

真像是一場相親大會。

這時候門被推開,一個遲到半場舞會的人出現在門口。

站在門口的顧城,戴著一頂鴨舌帽,穿著運動服,一點都不隆重。

但是,卻無疑吸引到女生們的眼光。

包括程青言在內,她將目光拋過去,想看看是誰這樣高調出場,卻和顧城搜尋的眼神四目相對。

不知是誰擰了音量調節的開關,舞場裏聲響大作。

顧城的目光像藤蔓一般,她望著他,覺得有些想躲,可躲開多難堪,於是,也緊盯著他。

眼神裏,是有些莫名其妙的憤怒。

你到底想幹嗎?

他徑直朝她走來,程青言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許密陽遞給她一瓶可樂。

“喂,要跳舞嗎?”

林瑤擋住了顧城朝她走來的步子。

一直在拒絕的女孩,主動伸出手來。

問他:“能不能請你跳個舞。顧城,你不會連這種小要求都不肯答應吧。”

顧城看著林瑤固執又堅決的眼睛。

盡管他從未真正地喜歡過她,可是她多像當年的羅莎,這讓他出手幫她,舉手之勞罷了,可卻被林瑤這樣銘記。顧城一直覺得,被這樣重情義的人感激,真的很慶幸,卻又覺得擔當不起。

保護林瑤的人,不應當是他。他做錯的一件事便是給了她一個不合時宜的擁抱,到後來,他抽身而退,卻讓她身陷囹圄。

於是他點頭說:“好。”

滑入舞池,林瑤的手耷拉在顧城的肩上,因為緊張而使自己呼吸急促,顧城的手卻始終離她幾厘米開外,眼神飄忽。

林瑤順著他的眼神而去,不遠處正抱著可樂發呆的程青言,和她旁邊不斷說著冷笑話的許密陽。而這時候程青言也抬起了頭,與他們六目相對。

林瑤匆匆地避開了。舞池裏人多了起來,他們被擠在中間,林瑤被旁邊的女生踩了一腳,險些摔倒。這時候顧城的手總算挨到她的身體了,他扶住她,蹙著眉頭問:“沒事兒吧?”

林瑤有一刹那想流淚的衝動,但還是忍住了,她抬起眼睛,壓低聲音說:“嘿,顧城,我幫你吧。”

“嗯?”

我是說:\"程青言。\"

“什麼時候跳舞嘛。我練了好久咧。”許密陽眼看著一曲接著一曲作罷,他的幾個兄弟,舞伴都換了好幾個了,程青言卻遲遲不肯下舞池,因此有點兒沮喪。

下一首便是柴可夫斯基的《花之圓舞曲》。

程青言回憶起母親的樣子來,她時常一個人完成這場圓舞的。

圓舞,兜兜轉轉,卻依舊會與滑入舞池的那個人在曲終時牽手。於是上場離場,不管中間經曆多少,終究印證那句“衣不如新,人不如舊”。

可惜,母親卻沒有這樣與之共舞的人。

母親這一生中,大多都不太快樂。

她明白父母的生活和選擇裏,有太多她不能明白的事兒,索性便不去探究。任由神秘的繼續神秘下去,隻要,他們不放棄自己就好了。

然而,注定的失去,不管你怎樣裝作不害怕,不在意,還是會如約抵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