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兒了?”

兩個人幾乎同時發問,直到遠處的許密陽抱著三杯奶茶跑過來,欣喜地喊:“喂,程青言!你也在啊!”

門口開了一家奶茶店,據說老板娘漂亮得要命,是大四就要畢業的學姐,排隊排得老長。顧城和陸和年等得有點不耐煩,倒是許密陽十分有毅力,排了很久的隊,終於買到三杯奶茶,現在卻苦惱了。

“哎,隻有三杯。怎麼辦呀。”

“我的給她。”顧城兩手插袋,“反正我對那個奶茶姐姐和她的奶茶都沒有興趣。”

“還是喝我的吧。我叫了草莓奶昔。我記得你喜歡喝的。”陸和年溫煦地笑。

許密陽急了:“你們幹嗎啊,我也對那個奶茶姐姐沒興趣啊。隻是……隻是看一眼嘛。看完以後果然不後悔,因為還是覺得我們家青言比她好看。你看,不化妝就完勝了!以後化起妝來……”

“好了好了。別吹捧我。”程青言憋不住笑,“我化了妝,實在是很嚇人。奶茶還是你們自己喝吧。我最近減肥。”

顧城見程青言轉身就走了,狠狠地擂了許密陽一拳:“都怪你。把她嚇跑了。”

“她膽子哪有那麼小!”許密陽委屈地說,“還有,那個奶茶姐姐真的蠻漂亮啊……”

“那你去追你的奶茶姐姐吧,別在這裏跟我湊程青言的熱鬧。”嬉皮笑臉地將目光轉到陸和年身上,忽然覺得有點兒失言。

陸和年緊鎖著眉頭。

其實,從那天舞會時,或者更早,他就明白了。

程青言不可能喜歡自己。

並且,也許不會是像自己以前以為的那樣,是因為紀卓然而不能釋懷。

而是因為,他的好兄弟。

顧城。

看了一眼電話,然後說:“學生會有些急事。我先不跟你們吃飯了。下次再去吧。”

總覺得這個組合,怪怪的。他一邊走一邊想。

走到宿舍時,接到顧城的電話,問她要不要一起去吃飯。

她答不必了,祝他們吃得開心。

顧城悻悻地掛掉電話,許密陽正興高采烈地盯著路邊的一個女生:“喂,你看她的腿她的腿……”

程青言永遠是那樣,有時候,他幾乎覺得自己就要把她抓在手掌心了,可是一轉瞬,她又飄得老遠了。

程青言轉到學校的小樹林,耳麥裏的歌一首一首地放。

頭一天看完的電影《步履不停》裏,其他她都沒有記住,隻記得那張老舊唱片拿出來後,由香裏說了一句“每個人都有一首偷偷聽的歌”。被問及她是哪首,她卻神秘地說:“我不告訴你。”

她也不會告訴任何人,她在聽一首她聽一輩子都不會膩,卻聽一輩子都覺得傷心的歌。

你們肯定也聽過,是歌神張學友的《她來聽我的演唱會》。

一句“男孩背著她送人玫瑰”,再一句“夜夜聽歌不睡”,真令人唏噓。

黃昏的顏色潑灑,在這樣冷的天氣裏,卻依舊暖融融的色彩。風刮過來,便打一個寒戰。可愛情卻是不分時節的,總看到牽手的大學情侶,表情甜蜜,膩得旁人看了都覺得羨慕。

白天的時候,她接到了兩個電話。一個是葉影綽打來的,聽到那邊有女生大哭。葉影綽告訴她,室友用漂亮閨蜜試男友,結果人家認真了。成了真小三兒。於是自己導演了一場戲,真把自己導演成了局外人。

程青言聽得愣了一下,一直不知該發表什麼言論。這種時候,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起紀卓然來。盡管時光洗滌,但他仿佛依舊停在了他的十八歲。現在,她長到了他的年紀,卻不知如今二十出頭的他,在哪裏,過得如何。

葉影綽還同她說,過段時間會過來找董嘉譯。異地戀,實在太苦楚了。

她便問:“你還想著報複嗎?這樣的拉鋸戰,我看著都覺得辛苦。”

她聽得葉影綽的聲音有些辛酸,於是可以想象她的表情。

“有時候我真的忘記了我的初衷是什麼,時間拖得越久,越覺得下不了手。也越覺得,沒有把握。程青言,你一定笑我傻。一場糟糕的戀愛談下去,有什麼意義。可我……”

她沒說下去,程青言卻明白的。明知是錯的,卻還要飛蛾撲火,這就是不好的愛情帶來的後果。但是,再不好,卻也是一種愛情。就像很多人評價《兩小無猜》。為了彼此喪失世界,卻也是令人感動的愛情。

畢業那年她曾與葉影綽共枕而眠,以為終究卸下包裹,語氣輕巧地談起自己往日的傷疤,揭起來,以為不會疼的,可葉影綽卻箍緊她的肩膀,哭了起來。她說:“程青言,別說了,說得,我都不敢相信愛情了。我以為,全世界隻有我一個人這麼不幸福。”

而一步步,雖然艱辛,但終究還是走過來了。在H大再遇到顧城的時候,她心裏掀起的軒然大波,無人知曉。

有一次陸和年對自己說:“那麼多人愛你,你應該知足的。”

是應當知足。可是卻也害怕。若是世界上所有的故事都停在最美好的時刻,從此走著平穩的波浪線,那便是最好的吧,她也可以為自己編織一片天空,去相信童話,被吻醒的白雪公主從此與王子過最好的生活,王子不會遇見新的公主,不會搞婚外情,不會將她最後親手葬送。如果世界上有如果,最好就是這樣的如果。

於是她也可以假意不去知道那麼多的情有可原。

於是她也可以慢慢地接受顧城,相信他會像她忘記紀卓然一樣忘記羅莎。

可是,她忘記不了紀卓然。

羅胖的電話在圖書館裏響起來,她跑出去接,胸口起伏。所有與小鎮有關的人,都會與紀卓然有一根線連著,羅胖也是如此。她知道,如果不是有關紀卓然。他是不會聯絡她的吧。

果然如此。

羅胖說:“之前聽人說在M城遇見過紀卓然。不過失了聯係方式,你有遇到他過嗎?如果遇到,讓那兔崽子給我們個電話啊。”

末了,加上一句話:“青言,我知道這樣對你不公平,隻是紀卓然失蹤太久了。我們這幫兄弟,都怪想他的。我們都想過去M城翻個遍把他找出來,不知道他混成什麼樣子了。”

她在電話這頭,嘴角努力上揚,道:“我沒事兒。如果我遇到他,一定把他押到你們那兒。你放心,我早就不怪他了。碰到他,不會殺而快之的。買賣不成仁義在嘛。”

她也不知為何會用這樣一句不匹配的話。

買賣嗎?她把自己的青春和信任賣給了他。他卻說不要卻不要了。言而無信的混蛋。

世界多像一場圓舞曲,她跳來跳去,以為跳出了舞場,卻又遇到了領她進場的那個人。

這個城市,居然有紀卓然。

也一樣有沈輕羅。

她大口地呼吸空氣,想平息掉心裏蕩漾的跳動。

然後抬眼看到一個男生拉住正生氣的女朋友的手,說著:“你幹嗎生氣嘛。”

女孩氣鼓鼓地說:“你也送過她石頭記,卻還送一樣的東西給我,你真討厭。你將我當做是她對不對?”

程青言的嘴角有一絲無奈。

顧城……你曾追隨她到了天涯海角,卻對我做了同樣的事。而我卻那樣大費周章地受寵若驚。

真沒……出息。

起身去吃飯,她決定今天要化悲憤為食量。

可坐到食堂裏,卻發現無法下咽。

靠,隻要一想到在這個城市有可能和紀卓然狹路相逢,她就覺得坐立不安。

她已經無法確定那究竟是什麼感覺了。忐忑得,就如同半夜聽到一隻靴子的掉落,而另一隻卻遲遲不來。活像失眠般的淩遲。

於是放下筷子,算了,當減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