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能在寒冬裏這樣發呆坐著,麵前有水煮牛肉和辣子雞丁,能有人眼巴巴地看著我吃,真的倍兒幸福。”程青言笑彎了眼睛,“好啦,快點吃。還要給許密陽帶一份啊!”

那是顧城經濟拮據的短暫半個月,他自覺像個吃軟飯的少年。但是自尊和“和程青言一起吃飯”比起來,還是不算得什麼的。

顧城也會唾罵“愛情”這個東西,還在若隱若現的時候就把他修煉成了一副不要臉的樣子。

都怪許密陽。

可是又不能怪他。自己借他那筆錢,可是心甘情願的。甚至在他腳傷恢複後,還給他錢時,還推讓一把。

“你不夠就先別給我。”他說,“我可以問我媽要的。”

他一副大言不慚的樣子,其實壓根不會問母親要錢。這點自尊心,不知是遺傳了父親還是母親的。

許密陽吸吸鼻子說:“保險都已經下來了。沒事了。如果還需要,我一定會跟你開口的。畢竟我是把程青言讓給你了嘛。”

“靠。”他笑著狠狠地吐出一句,“臉皮,是越來越厚了。”

清清嗓子說:“大二略微有名氣的女生你可都染指了。許先生您可謂是戰績顯著,戰果累累。我隻不過不希望你的人生從此有汙點……”

“你憑什麼篤定我就會輸給你啊!”

“來,看著我的眼睛,然後告訴我,你會不會輸給我啊?”

“喂,姓顧的,你自戀得有點兒過分啊……靠,別對我動手動腳,我可不想換個性取向……”

不知曾聽誰說過。

所有粗製濫造的故事,隻要有一個人認真了,就會變得動人。

所以,所有的暗戀,偏執固執地仰望,明知不可能卻不肯撒手。

也許不是每個故事都動人,但好歹,都不是乏味的,都動用了全身的力氣,場麵不一定恢弘,卻因此也不見得慘淡。

程青言覺得,太,有道理了。

林瑤曾告訴自己,那時候曾看到顧城的眼神,似有若無地一瞥,便自以為是地,將自己納入到他的世界裏去。而後來,即便知道那種根植在心裏的眼神是子虛烏有,但是畢竟她是認真了的。

所有的故事都是如此。一個人認真的日子總是會比較長。程青言曾在地鐵,聽到一個女孩麵色冷冷地跟她的閨蜜說起自己的ex。她說:“其實大一大二的時候,他壓根不喜歡我。可是我對他很好。所以他根本不會推辭這種上門服務。可是,有一天我忽然意識到,他根本不喜歡我這件事,於是我開始不認真了。可是,他卻又開始認真了。”

像不斷地換主演,每個故事的口吻,要不斷換對象才能有聲淚俱下的效果,否則,便成了祥林嫂。

故此,偏執動人,偏執太久,卻讓人覺得有點兒煩。

所幸的是,差不多足足四年,她終於,把過去和自己血肉分離。

她是程青言,是C大經濟係的學生,英語依舊是科目裏最差,但已算不錯。有一個很久沒見麵的母親和一個很久沒叫爸爸的父親。有一個住在記憶裏但是她已經不恨他了的男孩子。

還有一個,顧城。

她不知該用什麼定位顧城。

在後來的所有回憶之苦旅裏,他似乎都會出現。

但是程青言不知道,在他一個人的認真故事裏,會不會,也有羅莎的身影會出現。

抱歉,她又開始胡思亂想了。

幾日後,聖誕節那晚,劉珊珊從烏魯木齊坐飛機來了C城。

半年多了,她依舊為那個吻而耿耿於懷。

吻錯了人?這是顧城給自己的理由。可是那個對的人是誰?

她當然不甘心。為了顧城她跑得那麼遠去上大學。

而顧城,雖然自詡為狼心狗肺,卻還是覺得耽擱了女生的前程而感到抱歉的。

她本來可以去航空學校做空姐的。雖然新疆也很好,可畢竟……太遠了。

因此,她半夜打來的電話,他也耐心地聽著。

聽著劉珊珊在電話裏吼著:“顧城,你這個王八蛋!我想你!”

於是心裏一根弦便緊緊地繃起來,歎口氣,化作一聲:“對不起。”

平安夜前一天,顧城站在樓下的路燈下等著程青言下樓。

“喂。凍瘡,有沒有好一點。”

“承蒙關懷。”她從口袋裏抽出手來,朝他展示了一下自己複原的纖纖玉手。也許這樣下去,加上小心保護,凍瘡就會徹底好了。

和她的心一樣。

“小心凍著。放口袋吧手。放我口袋也可以。”顧城狡黠一笑。

“說。找我什麼事。”

“明天一起吃飯呀。劉珊珊要過來,聖誕節過來……真要命。如果夏天過來,還可以讓她帶點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