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激涕零地接過,忽然很想哭。人在生病的時候總是特別脆弱,何況還是在深夜,於是鼻子一酸地接過粥,聲音有點抖:“謝謝你。”
“小心燙。”這個男人的聲音真是溫柔,溫柔地讓我鼻子更酸了,要不是介意他的身份,我真想丟了粥抱著他好好哭一場。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而哭,我隻是覺得心裏空落落的,人總是有一段時間愛發發神經,歇斯底裏一番。就像每月一次似的,少了就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司嘉銘問我:“你是不是很想家,你在昏昏沉沉的時候,一直在喊媽媽。”
司嘉銘還說:“許夢瞳,其實你很需要一個人照顧。”
我笑了笑:“有宋小米照顧我啊,我們互相照顧。”
“不不不。不一樣的。你知道不知道,你那個樣子,有多叫我心痛。”
心痛嗎?我愣了一愣,忽然覺得他說這樣的話是不是肉麻了點,可是,我卻沒有一點不適的感覺,反倒覺得很享受他那句“心痛”,我緩緩仰起頭來,看到司嘉銘看著我的那雙眼睛。
我曾說過,那是雙顏色像琥珀,但卻很深,看不到底的一雙眼睛。眼神便可知曉一個人的性格。他定是難以猜測的人,所以我無法猜測,他現在落在我臉上的眼神,代表什麼。
我隻是覺得,心裏有什麼,猛地震動了一下。
那一晚上,在司嘉銘心裏,是內心翻天覆地的一晚。他在合上筆記本的時候,忽然餓了,他想起那個女孩子,她拿刀叉的樣子像個小孩子,暴躁的樣子也很可愛,她低垂著頭,睫毛很長很長。她講話很大聲,卻帶點江南口音中的呢喃和柔糯,笑起來很誇張,所以她的笑紋特別深,安靜下來卻像是他年少養過的那盆鳶尾花。他也沒有特別特別喜歡她,隻是有點小心動,那種小心動很多年都沒有嚐過了。還是18歲那年吧,在火車上剛認識他的第一個女朋友的時候,他把窗戶打開,過往的風吹起她的長發,還有他心裏的漣漪。他猶豫了一下,撥了她的電話。
她生病的時候講話都是含含糊糊的,知道她身旁一個人都沒有時,他有點生氣,怎麼會有這樣不會照顧自己的人。病得糊裏糊塗了,也不知道打個電話喊人送她去醫院。
於是他問了她的地址,急急地過去找她。
到了門口,他敲了敲門,他想糟糕,她燒成那樣,怎麼曉得起來開門啊。他下意識地去擰把手,結果把他氣壞了。這個小丫頭,連門都沒有關好。上蒼,她是怎麼活到二十多歲的?
他抱著她上了車,她很輕很輕,很瘦很瘦。她已經暈乎乎了,但還是有意識的。她抱著他的脖子,口中喃喃。他仔細一聽,忍不住笑了。
她竟在夢裏叫媽媽。
他忽然明白了,為什麼表弟那麼喜歡她,他提起她的時候總是眉飛色舞的。她在他的喜歡麵前一點也不拘謹,但是他看得出,她是個很有良心的女孩子,她不喜歡周晟一,但是也不會傷害他。一個在睡夢裏蜷縮成一個孩子,粘膩地躺在他這個半個陌生人的懷裏,她可愛得就像是他的孩子。
他忽然覺得,自己的心仿佛夜來香,忽然就開了。鹽水掛得迅猛,她的身體漸漸地涼了下來。他害怕她冷,於是下意識地摟緊他。
那一刻,他忽然覺得很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