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的兔(2 / 3)

大家都默默無語,顯然的是都同情於我的話了。太陽光還暖暖的曬著,竹影卻已經長了不少。祖母道:“坐得久了,外麵有風,我要進去了。”

母親,二妹,三妹都和祖母一同進屋去了,廊上隻有我和妻二人留著。

“看那小兎,多有趣,”妻指著牆角引我去看。

約略隻有大老鼠大小,長長的兩隻耳朵,時時聳直起來,好象在聽什麼,渾身的毛,白得沒有一點汚瑕,不象他們父母那末樣已有些淡黃毛間雜著,兩隻眼睛紅得如小火點一樣,正如大地為大雪所掩蓋時,雪白的水平綫上隻露出血紅的半輪夕陽。我沒有見過比它們更可愛的生物。它們有時分散開,有時奔聚在母親的身邊,有時它們自己依靠在一處,它們的嘴,互相磨擦著,象是很友愛的。有時,它們也學大兎的模樣,兩隻後足一彈,跳了起來。

“來喜,拿些菠菜來給小兎吃,”妻叫道。

菠菜來了,兩隻大兎來搶吃,小兎們也不肯落後,來喜把大兎趕開了,小兎們也被嚇逃了。等一刻,又轉身慢慢的走近來吃菜了。

“看小兎,看小兎,在吃菜呢。”幾個鄰居的孩子立在鉄柵門外望著,帶著好奇心。

妻道:“天天有許多人在門外望著,如不小心,恐怕要有人來偸我們的兎子。”

“不會的,不會的,他們爬不進門來,”我這樣的慰著妻,但心裏也怕有失,便叫道:“根才,根才,晚上把以前放兎子的鉄籠子仍舊拿出來,把兎子都趕進籠裏去。散在園裏怕有人要偸。”根才答應了。

第二天早晨,我下了樓,第一件事便是去看兎子,但是園裏不見一隻兎子的影子。再找兎籠子也不見了。

“根才,根才,你把兎籠放在哪裏去了?”我吃驚的叫著。

“根才不在家,買小菜去了,”張嫂答應道。

“你曉得根才把兎籠子放在哪裏?”我問張嫂。

“我不曉得。昨天晚上聽見根才說,把兎子趕了半天,才一隻一隻捉進籠去。後來就不曉得他把籠子放在哪裏了,”張嫂答道。

我到處的找,園中,廊上,廳中,廚房中,後天井,曬台上,書房中,各處都找遍了,兎子旣不見一隻,兎籠子也無影無蹤。

“該死,該死!一定被什麼賊連籠偸走了。”我開始有些憤急了。

妻和三妹也下樓來幫我尋找,來喜也來找。明知這是無益的尋找,卻不肯就此甘心失去。

我躺在書房中的沙發上,想念著:大兎們還不大可惜,小兎們太可愛了,剛剛是最有趣的時期,卻被偸走了。賊呀!該死!該死!為什麼不偸別的,卻偸了兎去!能賣得多少錢?為什麼不把兎拿回來換錢?巡警站在街上做什麼的?見賊半夜三更提了兎籠走,難道不會阻止。根才也該死,為什麼不把兎籠放到廳上來?

我詛咒賊,怨恨賊,這是第一次。我失了衣服,失了錢,都不恨;但這一次把可愛的小兎提走了,我卻痛痛的恨怒了他!這個損失不是金錢的損失!

……唉,大姊問我們要過,二妹的朋友也問我們要過,我都托辭不肯給,如今全都失去了。早知這樣,還是分給人家的好。

“一定沒有了,一定被賊偸去了!都是你!你昨天如果不叫根才把兎都捉進籠,一定不會全都失去的!散在園中,賊捉起來多末費力,他們一定不敢來捉的。現在好了,籠子,兎子,一籠子都被捉去了。倒便宜了賊,替他裝好在籠子裏,提起來省力!”妻在尋找了許久之後,也進了書房,帶埋怨似的說著。我兩手捧著頭,默默無言。

“小兎子,又有幾隻,一隻,二隻,”是來喜的聲音,在園中喊著,我和妻立刻跳起來奔出去看。

“什麼,小兎子已經找到了麼?”我叫問著,心裏突突的驚喜的跳著。

“不是的,是第二胎的小兎子,還很小呢,隻生了兩隻,”來喜道。

牆角的瓦堆中,不知幾時又被大兎做了一個窩,底下是用稻草墊著,草上鋪了許多從母兎身上落下的柔毛,上麵也是柔毛,做成了一個穹形的頂蓋,很精巧,很暖和,兩隻極小的小兎,大約隻有小白鼠大小,眼睛還沒有睜開,渾身的毛極薄極細,紅的肉色顯露在外,柔弱無能力的樣子,使人一見就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