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君為了私事從香港到上海來,被他們捕捉住,作為重慶的間諜看待。囚禁了好久才放了出來。他對我說:先要用皮鞭抽打,那尖長的鞭梢,內裏藏的是鋼絲,抽一下,便深陷在肉裏去,抽了開去時,留下的是一條鮮血痕。稍不小心,便得受一掌、一拳、一腳。說時,他拉開褲腳管給我看,大腿上一大塊傷痕,那是敵人用皮靴狠踢的結果。他不說明如何得釋,但恐怕不會是很容易的。
那些敵人的爪牙們,把誌士們乃至無數無辜的老百姓們捕捉著,吞食著。且偷、且騙、且搶、且奪的,把他們的血吮著、吸著、喝著。
爪牙們被喂得飽飽的,肥頭肥腦的,享受著有生以來未曾享受過的“好福好祿”。所有出沒於燈紅酒綠的場所,坐著汽車疾馳過街的,大都是這些東西。
有一個壞蛋中的最壞的東西,名為吳世寶的,出身於保鏢或汽車夫之流,從不名一錢的一個街頭無賴,不到幾時,洋房有了,而且不止一所;汽車有了,而且也不止一輛;美妾也有了,而且也不止一個。有一個傳說,說他的洗澡盆是用銀子打成的,金子熔鑄的食具以及其他用具,不知有多少。他享受著較桀紂還要舒適奢靡的生活。
金子和其他的財貨一天天的多了,更多了,堆積得恐怕連他自己也不知其數。都是從無辜無告的人那裏榨取偷奪而來的。怨毒之氣一天天的深,有無數的流言怪語在傳播著。群眾們側目而視,重足而立;“吳世寶”這三個字,成為最恐怖的“毒物”的代名詞。他的主人(敵人)覺察到民怨沸騰到無可壓製的時候,便一舉手的把他逮捕了,送到監獄裏去。他的財產一件件的被吐了出來。——不知到底吐出了多少。等到敵人,他的主人覺得滿意了,而且說情的人也漸漸多了,才把他釋放出來。但在臨釋的時候,卻嗾使猁狗咬斷了他的咽喉。他被護送到蘇州養傷,在受盡了痛苦之後,方才死去。
這是一個最可怖的鵜鶘的下場。敵人博得了“懲”惡的好名,平息了一部分無知的民眾的怨毒的怒火,同時卻獲得了吳世寶積惡所得的無數擄獲物,不必自己去搜括。
這樣的效法喂養鶼鶘的漁人的辦法,最為惡毒不過。安享著無數的資產,自己卻不必動一手,舉一足。鵜鶘們一個個的上場,一個個的下台。一時意氣昂昂,一時卻又垂頭喪氣。
然而沒有一個狐兔或臭蟲視此為前車之鑒的。他們依然的在搜括、在捕捉、在吞食,不是為了他們自己,卻是為了他們的主人。
他們和鶼鶘們同樣的沒有頭腦,沒有靈魂,沒有思想。他們一個個走上了同樣的沒落的路,陷落在同一的悲慘的運命裏。然而一個個卻都踴躍的向墳墓走去,不徘徊,不停步,也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