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黃粱一夢,魔羅冰封(1 / 2)

昏迷之後,便是永恒的黑暗嗎?

非也,“蛇之擾我也以帶係,雷之震於耳也似鼓入”,人生如夢,夢如人生。在昏迷的一刹那,一陣磅礴宏大的意誌,在我的意識之海中爆發開來,隨之四周一暗。複明時,周邊都是燃燒的城池,漫天鋪地的黑潮在火焰中穿梭跳動,黑潮中有不計其數的節肢和口器,以及飛濺的黏液,還有許許多多如我一般的戰士。他們披著犀牛甲,握著寒鐵槍,反複廝殺,然後被黑潮吞沒。在我的身邊,人群湧動,他們是我的戰士、我的國民、我的親人,他們的每一張麵孔我都是那麼的熟悉,每一個人我都能夠叫得出名字。這燃燒的城池,每一塊磚石都凝聚了先祖的心血,此刻,它們都淪陷了,被邪惡侵入,不得安寧,唯有毀滅。我仰望天際那些在背後捅刀子的帶翅膀者,這些方士們隱沒於山林中,準備坐收漁翁之利。我的心在滴血,然而不能崩潰,我對著我的王後、我的大將軍、我的大祭司、我的統領侍衛以及我的王弟說道:“去吧,去吧,隻要神在,則我在,我們永遠也亡不了。千年之後,所有的敵人,包括那些想要滅亡我們的‘朋友’,都會得到報應的——我以我巫鹹的血脈,對天起誓,終有一天、終有一天……

“我還會再回來,所有仇恨的怒火都將再一次點燃,到了那個時候,所有人,都要受到懲罰!”

荒涼的、寂靜的高呼聲在我的耳邊回蕩不休,它仿佛是我的聲音,又仿佛是別人在我的耳邊。接著火光遮天,我瞧見了自己的身子瞬間爆裂開來,將整個瘋狂顛倒的空間籠罩住,所有的意識都在瘋狂旋轉,最後被碾碎,與敵人同歸於盡,與大地同沉。

我死了,卻化作了另外一個我,靜靜地浮立在虛空中。我朝著遠方望去,瞧見一切都回歸黑暗,而在我的王城,一個身穿北方帝國官服的男子率輕騎突出,將我留鎮王城的繼承人頭顱砍下來。

咦?這個人的臉,怎麼這麼熟悉……

一切都泯入黑暗,無數破碎的意識開始充斥我的腦海,無數悲歡離合、生離死別,或高高在上,或底層掙紮,我仿佛經曆過無數次生死輪回,無數次人生,擁有無數的父母、子嗣以及愛人,我在輪回之海中孤獨地遊泳,卻永遠也到不了彼岸。

彼岸就在前方,與我隻差一步之遙,然而它又遠在天邊,讓我今生都無法觸及。

所有的悲涼、憤怒和難過都集聚在我的心頭,這些情緒讓我擁有了無窮的力量,某一刻我感覺自己翻手間似乎能夠將所有的敵人給覆滅,而在下一刻,我竟然睜開了眼睛,腦子裏麵一片空白,隻是呆呆地瞧著我麵前那個仙風道骨的老者,瞧著他那真誠而不作偽的笑容,默不作聲。

過了很久,這個老者平靜地對我說道:“你醒了,想起來了麼,洛東南?”

這人是誰?我是誰?

我皺著眉頭,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了這兩個問題的答案:他是許先生,而我,是陸左。

轟!這問題一想明白,所有的記憶立刻如同爆炸了一般,充斥到了我的腦海裏,我“啊”的一聲叫喊,想要伸手捂頭,這時才發現我全身都被繩索綁住,勒得緊緊,半坐在地上,根本就動彈不得。

我的身後是一尊石頭塑像,我用後腦勺使勁往後磕,感覺腦殼碎了,方才能夠釋緩一些腦子深處的疼痛。我這般痛苦的樣子落在了許先生眼中,這個向來一臉慈祥的老者嘴角浮現出了一絲不屑,冷冷說道:“洛東南,你也有今天?當年我被你逐出師門,遠走南方,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本以為能夠學得一身本事,便能夠讓你後悔當年的決定,卻不承想你的命這麼短,居然直接死在了洞庭湖底。我本以為今生再無機會讓你屈服,沒想到你居然又出現在我的麵前。哈哈,這就是天意嗎?”

許先生說這一番話的時候,我的視線一直在遊離。我看到了被捆成粽子的禦獸女央倉,躺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四娘子,分立在許先生旁邊的麻貴和黑袍巫師袁良,我還看到了朵朵,她被一道遊離的白光籠罩在了對麵石牆上,正瑟瑟發抖地朝著我這邊望來。瞧見我蘇醒過來,她一邊流著眼淚,一邊大聲地叫喚我,然而那白光似乎能夠屏蔽聲音,我隻瞧見她張嘴,卻沒有聽到任何動靜。

瞧著朵朵這可憐兮兮的模樣,我的心也似滴血一般,一股怒意從心頭勃發,咬牙切齒地怒喊:“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放開她!”許先生正宣言得起勁,聽我這麼喊了一句,不由一愣,回過頭去瞧了朵朵一眼,不解地說道:“一個小鬼而已。當年你將我堂姐祭煉為鬼,後來挑戰湘西土司的時候消亡,連眉毛都沒有皺一下,現在倒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