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你怎麼……”

年泡泡驚住了,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師父。

虛弱,顫喘,好似快要耗盡最後一口靈氣。

有記憶以來,師父在她眼裏,隻是一抹白,世間最潔淨的白也不足以形容的那種。眼眸淺瑰深幽,舉手投足仿若會隨時飄散,化為池中睡蓮一株。

他終年靜坐蓮池,一襲白衣,一頭華發,清香滿身,冰白無雙,如無必要不發一言,坐如禪鍾,純如千年晶雪,冷若萬年寒霜,就算展扇殺戮的片刻也置身事外,絕世而立,怎會像現下這刻狼狽兮兮……

淩亂的發絲因他微動流瀉而下,墜入腳邊灰黑色的髒水窪,如雪染蒙塵。外衫滑落肩頭,純白的內衫布滿黑泥,從衣角到胸襟皆是黑漬斑斑。

抬手,他如玉般的指尖欲伸向她,可細碎的碎石灰泥從肩頭滾落的細微動靜讓他停住了動作,眼眸落在自己染上髒土的指尖,僵住,他垂下眼簾,收回想要碰她的手,他淡淡地搶了她的對白。

“你怎麼一身血?”

“師父,我沒事。倒是你,是誰……”他都如此虛弱了,她這點小傷算什麼?

“誰弄的?”眼眸一眯,他二度搶過她的話,氣力虛浮。

“是徒兒自己不小心摔了,徒兒沒事。”

“該死……”

“是!徒兒該死,徒兒不該丟下師父,都是徒兒的錯,不該貪玩,不該離開您身邊,不該讓壞人趁我不在這樣欺負您。”

一瞬間的心痛麻住了她的胸口,年泡泡當真悔透了腸子。

什麼塵緣,什麼報恩,什麼什麼都沒有師父重要,什麼什麼都沒有養了她二百五十年的師父重要,什麼什麼都沒有養了她二百五十年由著她撒嬌胡鬧懶散修行混吃等死的師父重要。

如果,她離開師父,他就會變成這副慘烈的模樣,那她寧願一輩子掛在師父身上,像條鼻涕蟲一樣,黏糊糊地粘在他身上。

“白梅仙……該死。”

“謔啦。”紅蓮焰苗從袖內的隱隱冒出,小手抓住亂石,暗力一握石角應聲斷裂,他視若無睹,撐起身子就要走。

“師父!”

“年兒鬆手。”

“不要!您要去哪兒?”

“她動你,就該死。”

“紅蓮火燃盡萬物,潔淨世間,連仙子也會被化作焦炭。不過大人,你若當真做的如此決絕,怒而嗜仙,天庭恐不會善罷甘休吧?”狐音輕佻,從背後翩翩而來。

年泡泡絲毫沒察覺,那兩道身影已不知何時單膝跪在身後了。

跪?他們……一隻是天界第一瑞獸,另外一隻也是獸中極品的九尾天狐,兩隻身形修長的大男人朝一個氣息孱弱的小娃娃低頭叩首,這場麵怎麼看怎麼奇怪。

“讓開。”小娃娃開口命令。

“大人!您現下氣息混亂,若不好好調息反而消耗真氣催動焚天扇,且不說能否懲罰那小仙,若被再度尋到您的氣息,隻怕您被襲事小,您身邊這隻小妖的周全難保吧?”天狐言化再度開口相阻,膝卻始終跪在地上,不敢擅自起身,當真阻碰他。

“……”

“您就是多次催動焚天扇才引得周遭精怪因您身體的至純靈氣而撲咬上來,那些下界妖物您自是不懼,可她……就很難說了吧?再說,這次追兵來得太過蹊蹺,依我看,跟那白梅小仙脫不了關係。所以,請您三思後行。”

拖遝的倦體因後幾句勸告停駐下來,他眉心擰緊,思量再三,轉眸看向自家徒兒,她正抱住他的褲腿,拽緊他的衣角,鼓起腮幫鉚住了勁耍賴拖住自己。

“……年兒。”

“師父再說什麼我也不會鬆開的!師父這樣子哪裏也不準去!”

“……”

“師父要出去就……”

“就跨過你的屍體?”天狐輕笑搭茬,卻在一身冷寒的大人射出陰鬱的目光下悻悻地聳聳肩,閉了口。還是這種不苟言笑的性子啊,不需要保護得如此嚴密吧?連同她開個玩笑都不準。

“跨什麼屍體,師父要出去,我就撓他。”兩手不規矩地向小男童細軟的腰身摸去,引來師父萬年不變的冰塊臉細小的龜裂,呀……嘴角抽搐了喏。

“撓您癢癢!”肉爪邪惡地抓抓,年泡泡趁勢威脅。師父纖細的小腰身出乎意料的敏感,是她知道的小秘密,也是師父難得的弱點。

“……休要胡鬧!過來,為師度真氣與你。”

“您不出去了嗎?”

“……嗯。”

“真的嗎?”

“嗯。”

“也保證不會把仙女燒焦哦!”

“……”這條暫且保留。他不語,略微欠身,撈住她緊攥自己衣角的手,“去那邊坐好。為師替你療傷。”

“咦?”他的身體分明虛弱成這樣,怎麼還能承受輸渡真氣給她,“師父,不用啦,我這點小傷……”

年泡泡話沒說完,身後一直跪地不起的瑞獸麒麟大人許是忍耐已久,再也看不下去眼前鬧劇,無法苟同的暴怒出聲。

“您也夠了吧!周旋一群天將已經很費靈氣了,就算您再寵她疼她,也等您自身調息好再度真氣給她不遲,她那點皮外小傷,掛個幾天彩有什麼關係!就算是凡人還有個小病小災的,她到底何德何能,讓您這樣護若珍寶!”桀驁地冷貴的聲音響徹在陰暗靜謐的洞內,他怒火萬丈,連頸脖上的冰碧鱗片也失控地若隱若現,金縷靈發絲更是狂亂地飛揚。

“霜幽!”言化伸手拽他,卻被他一掌拍開。

“休要勸我,我說錯了嗎?明知會被追緝,為何不好好隱在山裏,為何不好好藏住自己的氣息,明知不能離開九華山,為何連一句話都沒有就消失了?我們找了他多久,久到我以為他已不在人世間,若非他泄露靈力讓我們聞到他的氣息,他會是怎樣下場?你看看他現在的模樣,我難道連問上一句都是逾越,都不行嗎嘛?為何會淪落到連肉身也縮成孩童大小,為何連頭發也白了,我能不管嗎?他是我的唔唔唔——走開騷狐狸……唔……”

“大人,霜幽這獸類一向無禮粗野,手動的比腦子快,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您別理他。”瞪瞪瞪,這腦殘的麒麟,沒瞧見那位大人已經冷火狂冒,袖裏的小手旋出淩厲的弧度,已打算展扇招焰做一道世間絕無僅有的美味料理——燒烤麒麟了麼?

“誰無禮粗野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了!唔!放手,騷狐狸……燒啊!讓他燒死我,大不了就死在他手上了,死在您手裏,我霜幽認了,這條命本來也是您的……唔……”

指節輕動,袖中蓮火終究沒燒起來。

他靜默在原地,好半晌,隻聽著靜謐的洞中獨留滴水叮咚聲,旋身,他不再理睬兩隻靈獸,徑自牽起自家徒兒的手,將她帶到一邊的角落。

“師父,我的傷真的沒事。”再笨,她也聽得出來那隻麒麟難聽卻中肯的話,師父的狀態不好,他現下絕不是能隨心所欲分她點靈氣的狀態。

他不理,兀自坐下,運功提氣。

“師父,徒兒不能要你的真氣!”

閉目,他顧若罔聞,抽出靈力,提上胸口喉頭,正要從嘴唇輕吐而出,肩膀上突然壓下一道肉肉的重量。

是她傾身抱住他的重量。

從未有過的親近,讓他渾身泛起一陣輕顫。

他替她穿過衣,他替她洗過澡,他替她梳過發,卻從沒用這種姿勢靠近過她。

他的肩膀,很小,很小很小,被她雙手一摟,牢牢圈在懷裏,下巴躍過他的肩頭,胸口相貼,他極好的聽力不可拒絕地聽到她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撞出惹人想念的節奏。從沒想過,有一天,他竟然小到能被她一把包在懷裏,密不透風地藏在她胸懷裏,好似……她可以保護他一般。

“聽話,去坐好。”他被抱在懷,那姿勢像透了一個乖巧的孩子,實在沒了力氣也沒了氣勢下達命令,隻能淺淺地開口。

她搖頭,:“我不要聽這種話,我不要你有事。”

“……”撫上她圈住自己肩膀的手,他細細地歎出一息,張開正想說什麼。

突然,背後伸身出一手,將年泡泡從他肩頭拎了開去。

“嗤!算我方才說話不敬之罪,這家夥的傷我來治!真氣也由我度給她!您專心調息,這總行了吧?”

他怔了怔,抬眸看著那隻暴躁的麒麟,他故意昂首不看向他們倆,仿佛隻是路過做件好事般的態度讓他抿緊了唇,不置可否。倒是自家小徒兒一聽,立刻彈跳似得鬆開他逃跑似得溜開。

“咦?我不要!”

被拒絕的麒麟麵子大掛不住,一把拎起正要開溜的小魚兒的後領,讓她兩腳離地在空中滴溜溜地作者無用功,:“我還沒嫌你,你這條臭鹹魚有什麼不滿的?”

“放手,放放放開我,我才不要跟你嘴巴對嘴巴!唔……我寧可用水洗洗睡了。你替師父療傷吧……不,你也不準替我師父療傷,總之……總之你就是什麼都不用管就對了啦!”

“什麼玩意兒?”聽到某個關鍵詞的霜幽皺眉了,“嘴對嘴?”

“對,對啊!呸呸,什麼對,才不對,我不要和你唔唔唔!”兩手塞住胸口,她才不是誰都好,她才不是不挑,能療傷就能碰這裏的濫情小畜生呢。

“你這隻淫浪的蠢魚腦子裏都是些什麼邪念啊?誰告訴你度真氣療傷必須嘴對嘴的?!”怎麼著?倒是他沒見識了?活了千把年,還沒搞清楚用哪裏輸送真氣靈力療傷嘛?

“咦?!”被曲解的年泡泡眨眨眼,捂緊嘴的手指露出指縫傳聲而出,“不是嘴巴碰嘴巴才能度氣的嗎嘛?”

霜幽挑眉:,“嘴對嘴能度啊。”

“那不就完了!你休想!”指縫一閉,她嚴守界線。

額頭青筋亂冒,暴躁的麒麟再度暴躁了:,“你哪個筋壞掉了?誰要跟你這條臭鹹魚嘴對嘴度氣!又不是隻有嘴對嘴才能度氣!我用手掌用腳掌用膝蓋也能給你度過去好不好!你還不夠資格讓本神座用嘴巴替你服務!”

咦?又顛覆她的人身觀價值觀世界觀了……

“不是隻有嘴巴可以嗎?”

天狐捂嘴悶笑:,“當然不是。小魚兒,術者度氣視修為而定,以霜幽的修為靈力,不需要那麼親密的動作也能度給你些許真氣。”說罷,橙黑的眸有意無意地瞥向始終靜默不語的某位大人。這個師父啊,不告訴小鯉精正確的度氣方法,隻為滿足個人私欲,有些不厚道哦。

不過……應該是他想多了吧?私欲,這種東西怎會和這位清冷冰玉的大人扯上什麼關係。

“是,、是這樣的嗎?”搔頭,她疑惑了,低頭看向打坐不語的師父,“可是師父每次都……”

“他怎麼了?”提及某人,霜幽格外注意,用心聆聽。

“……唔。沒什麼。” 大概是師父的修為不如這隻臭麒麟吧,畢竟人家是天界第一瑞獸耶。但是,她才不會說出來讓師父下不了台,讓這家夥鼻子傲上天哩,不說不說。師父雖然不如麒麟,但是已經十分非常很厲害了,在她心裏,師父是最厲害的!

“喂!少用那種淫邪的眼神看他。”不爽某人熱烈的視線,霜幽出聲阻止。

“什麼叫淫邪的眼神,我看師父那是嚶嚶嚶的崇拜眼神好不好。”

“管你什麼眼神,統統不許看。過來,坐下,療傷!”

“說好用除嘴巴以外其他部位的哦?”

“求我也不會給你這條臭鹹魚用嘴巴!本神座挑食!”

“最好是!挑食的麒麟輸來的真氣不會有臭味吧?師父的味道可是清香淡雅很好聞的蓮香啊!你可別把我弄臭了!”

“你一條臭鹹魚還敢挑剔味道?!”果然是有師父在撐腰就有恃無恐了,方才還不見得敢跟他這麼頂嘴,“什麼清香淡雅,少用娘們兮兮的字眼放在他身上!渾混蛋,這樣說來,你還敢湊鼻子過去嗅他身上的味道?到底誰給你這條臭鹹魚膽子的!我都沒有如此放肆過!”

“喲?怎麼?你也想聞?不給!師父是我一個人的,才不給你聞!”

“你信不信我一爪拍扁你啊?”

“敢打我,師父就更加不會給你聞了,噗嚕噗嚕!”附贈一個做個鬼臉氣死你。

“臭鹹魚!”

“肖想人家師父的大變態!”

吵吵嚷嚷兩人坐到一邊去傳度真氣。天狐言化卻在這刻輕步移到白衣小童身邊,道:“這場麵……還真熟悉呢。是吧?尊者大人。”

“……”

“若當年,她沒鬧出事,這種吵吵嚷嚷的對話,我們大概可以在九華山看上一輩子吧。”

“……你們下界所謂何事?”

“咦?尊者大人有興趣嗎?我以為大人早已厭倦了天庭瑣事,斷然再不會理這些所謂天機了。”“……”

“不過既然大人開口詢問,言化自然知無不言。”他一邊眼眉含笑,一邊坐下抬手替眼前的小童舉手療傷,“真龍天子有事天庭自然得幫忙化解,仙子奉命下凡卻動了凡心,霜幽是天命所歸要為朝廷做一件事兒,而我——則是撥亂反正,好意規勸仙子走回正途。”

“……”

“其實,尊者大人掐指一算也便知會一二了。若非扯上她,您根本就不在意吧。”

“……”

“您當真可以如此灑脫,不回九華霜曲山看一眼麼嗎?”收斂了笑,言化低聲輕語,卻又隨即搖頭否定自己的提議,“倒是我傻了,明知您被天庭追緝,怎能提這種荒唐的主意。”

“……”

“望您別責怪霜幽魯莽,他尋了您許久,不為別的,隻是想比天庭追兵更早找到您,希望您……逃遠些,越遠越好。”

年年有條小鯉魚

星野櫻

“喂……他們在嘀咕什麼呢?”挺著背正襟危坐,年泡泡一邊療傷,一邊偷摸地看向師父和天狐細碎聊天的方向。

“臭鹹魚,度氣呢!你給我專心點!”

背後的瑞獸大人金瞳不耐煩地微眯,手掌抵在年泡泡背後傳度真氣,可注意力也不自覺地往那邊交頭接耳的兩人飄去。

該死的騷狐狸,不是湊在那人耳邊說他的壞話吧?

糟糕……若把那騷狐狸把自己往昔的風流豔史如數告訴那位大人,那可慘了!

尊者大人最忌縱欲。

欲之所生,隻為繁衍。

這是他被收歸尊者座下學習的第一課。

如今若被他知曉,自己趁著他不在的時候,放縱獵豔,夜夜笙歌,跟各種小豔妖,小靈獸翻雲覆雨,以逞雄風,定會被罰死。

怎麼辦,得想個法子搪塞過去。可是……啊啊啊!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淫邪無恥極了,前些日子那騷狐狸還問他,霜幽,這六界之中還有什麼雌性是你沒碰過的,他當時怎麼回答的來著?

“哼……有啊。本神座看不上,不屑碰的。”

小仙,靈獸,精怪,連人類他都……

當時答得是驕傲滿麵,春風得意,可如今……冷汗滴滴。

這騷狐狸該不是一早就算計好的吧?問他這種問題好去告狀。

不過,說到這個,六界之中,他還有什麼沒碰過的……

魔物?

想起方才燒成焦炭的魔花。

= =|||從心底打了個寒戰。還是算了吧。魔界生物他可消化不了。

“唔,呃……熱,好熱……爽喲,爽喲!”一股股真氣從背後流入,不知不覺層層疊高,已經太多了,可背後的瑞獸大人仿佛靈力過剩隨便給似的還不停手,不停不停給她灌進來,她已經靈氣衝頂要爆了!

“……吵死了,爽什麼爽!叫得再邪魅我也不會對你這種臭鹹魚有興趣的。”

“……”是他自己的名字發音誤人子弟好吧,以為她在叫春啊?明明是他自己的名字叫起來就好像在發情一樣嘛。明明是他自己在背後嘀嘀咕咕自己泯滅獸性地睡了多少良家雌性,還越數越大聲,幹嗎栽贓到她頭上?, “我知大人你睡扁六界無敵手,戰績無雙,眼高於頂,是看不上我這種清蒸小魚的,但是你真氣灌過頭,我要爆了。”

“……”怔住一驚,看著真氣還在繼續遊走,他急忙收掌壓下。謔,一時走神了,給這種上限太淺的小妖精輸真氣就是這樣,還沒開始就到頭了,才繼續給她,要再繼續她可真得當場爆成肉泥不可了。

真氣輸完,他抬掌一撥將她正麵朝向自己,要替她抹去身體上的擦傷痕跡。

麵一對上,卻看見一張滿是鄙夷的臉。

“你那是什麼臉?”霜幽不爽質疑道。

“……看見你這種淫獸不知要露出什麼表情才好的臉。”

“你又討打是不是?以為你師父在,我就不敢揍你是不是?抽扁你再幫你醫好,讓傷口完全看不出來,還能痛得你咬牙切齒的辦法,本神座有的是!要嚐嚐?”

被威脅,年泡泡沒種地吞咽口水,收回大逆不道的表情,卻還是偷偷睨他,對於他附著靈力在她臉頰上遊走的手實在不想沾染上。天知道……這髒爪子剛剛在哪個物種的身體裏待過,會不會有毒啊。他是瑞獸,百毒不侵,她可脆弱的很呐。。

“看什麼?小心張針眼!不對,呃……”說完才覺是在貶低自己,他忙改口卻不知怎麼搬回。“喂!你躲那麼遠幹嗎?這樣我還怎麼幫你療傷。頭靠過來。”

不情願地湊近了些,她忽然好奇,張口問他,“人類……你真的碰過睡過嗎?”

霜幽挑眉。這是什麼爛問題?

“可以碰的嘛?”她問得小心翼翼。

“幹嗎?”

“沒。好奇,隨便問問。”

“哦。”他了然於心地拉長了音,“你想睡剛才在林子裏跟你摟摟抱抱的雄人類?”

“我才沒有想睡大野人!”

“哼?”他才不相信,“不想睡,那你問來幹嗎?”

“問你哦。”年泡泡到沒抓他的軟肋,而是認真道,”人跟妖,不能在一起嗎?”“因為……因為……”她想知道是不是因為她這個妖碰觸了他,才讓大野人吐血不止的。

“人妖相戀,絕沒有好下場。”他冰冷地開口,自己也說不上來為何要給她一個忠告。

“那人仙相戀呢?”

“嗤。還有心情吃那白梅仙的醋。”霜幽哼笑,卻鬼使神差地回了她的問題:,“前生有緣,今世自然脫不了牽連。不過,緣歸緣,緣分盡了,各自也該斷了瓜葛,再執拗牽扯必會折損彼此。”

“……”原來,他們前世就有了緣分,今世是再續前緣。原來,白梅仙子真的是大野人天命所歸。修仙成性就是要順應天命,遵循天理。那她現在根本不用擔心大野人的安全,更不用急著去找他了,對吧?

“想吸食男人精氣,就換個人。那男人不是短壽之相,更有白梅仙在身邊,你占不到半分便宜。”手掌隔空撫過她臉頰的傷口,他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隨口警告她,連自己都覺得廢話多了些。這條鹹魚是死是活與他何幹?他一定是受那位大人的影響,看他視她如若珍寶,怕他難過傷心才說這些無聊的廢話的。

“我沒有吸大野人的精氣!”

“嗬?那他為何突然吐血不止?剛與一隻妖類唇齒相依,下一刻噴吐鮮血。隻有妖類吸食精氣過量所至。”想起方才所見,他還怒在心頭,忍不住開口損她。那個人因為怕她被傷,用自己肉身帶走精怪和天庭追兵,她卻完全不知好歹在樹林子裏和男人勾勾糾纏。

“我真的沒有吸他的精氣!我自己做沒做我自己會不知道嘛?他是我的恩人,我怎會恩將仇報?”霜幽的話讓她聯想到那白梅仙的指控,她真的很討厭被人冤枉,開口辯駁。

“那可難說。妖族敗類眾多,而且大都天生帶毒,你有沒有吸,或者你吸了而不自知,這都有可能。碰上人類嘴唇便吸食精氣,對妖而言,隻是本能。你想控也無法控製。”

“師父才沒教我做這種下流的事情!為什麼我怎麼說都沒人相信。”

“因為你是妖女,而那人是仙女。”薄唇微啟,霜幽輕輕撂下的理由讓她頓時啞口無言,怔在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