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然你為何要修仙?”看著她吃癟的表情,他胸口竟蕩起一抹報複的快意。

“……”

“當妖有什麼不好的?是妖是仙又有什麼差別呢?因為——妖說的話沒人相信,而仙萬人敬仰,受人尊崇。同理……妖獸人人喊打,而一旦得道成為靈獸,便能受人供奉,流芳萬代。連如此淺薄的道理都不懂,還妄想修仙飛升,我勸你早日作罷安心做隻低賤逍遙,偶爾吸吸人類精氣以助延壽的小妖待著得了,別再浪費大人的時間和精力了。”

“……”她,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她,隻是覺得……飛升成靈獸,會比現在活得久一點,不用藏來躲去,可以大搖大擺受到天庭天規的保護,不會被吃掉,不會變成別人的食物。

不想傷害別人,也不想被人傷害。

沒有鴻鵠之誌,沒有得道成仁,沒有救度蒼生的野望,她的願望也就如此渺小而已。

下弦月如鉤,掛在天上。

年泡泡抱著膝頭坐在洞口,抬頭呆呆地看著天際。

廣寒宮裏的嫦娥,到底有多美。

她想過,不止一次,也曾覺得將來說不定可以見上仙子一眼。可現下從她的方位望去,那裏遙不可及,和龍門一樣高不可攀,不……比龍門更加遙若星辰。

身後傳來細碎的動靜,她回頭看去,竟是師父朝她緩步走來。

“風涼。年兒進來。”

“師父,我想待一會。”

霜幽和言化為他們師徒二人療傷完畢都在洞內調息,她是趁著沒人注意才溜到洞口來的。和兩隻靈獸待著,她這隻小妖倍感壓力。

見她有些不對勁,師父上前一步,抬起小手撫向她的額:,“怎麼?莫非還有哪裏不適?”

“沒有沒有!”她急忙擺手,“隻是……”

“霜幽同你亂說話了?”擰眉,他猜測。

“……”不算是亂說話吧,隻能說,告訴了她一些事實。

師父從來不舍得讓她知道的事實。

“師父……您當初告訴我,若找到塵緣,度過它,便能大增修為。徒兒的塵緣在哪裏?您知道的,對吧?”

“……”這一刻,他沉默了。

“是……大野人嗎?”世間之人,能有牽扯亦是有緣,而如此牽扯不清,若說她不是下山來找他的,她自己也不信。

“……”

可是,她是妖。和妖牽扯,不是緣而是債,對吧?照霜幽所說,她很可能會控製不住吸光他的精氣,造了殺孽就絕不可能飛升了。所以,以她這不成氣候的資質,這輩子都修不了仙了,是吧?

突然間走到死胡同裏,這感覺真是差勁透了。

“年兒,討厭和為師在一起嗎?”

“咦?”師父的問題和她心中所想相差萬裏,她奇怪地回過頭去,“當然不討厭啊,怎麼會討厭和師父在一起?。”

師父對她有多好,不用霜幽和言化說,她自己一清二楚。

他從來不忍她知道……她是最最下賤的妖類。

他從來舍不得她被任何人瞧不起,讓她在洞天福地,在他身邊無憂無慮沒心沒肺地長大。

他從來沒有一絲一毫嫌棄過她,覺得她這個妖類徒兒丟臉。

就算她隻是一隻不成氣候的小妖,如何修行也上不了檔次。

這麼好的師父,她怎會討厭?

“那……就隻和師父在一起,可好?”

“……”

月光下,她陡然睜大的瞳孔卻看不清師父月影斜照的臉龐,隻有那淺色的眼眸,在黑暗的洞內泛著潤玉般的淡光,是她的死魚眼看錯了嗎嘛?那眼眸朦朧中竟隱隱透著——哀求?!

年年有條鯉魚

星野櫻

混沌一片,身體在發熱。

倪大野皺緊了眉,咬緊了牙。

腦子裏,一副眼熟的仙境畫卷又在他眼前慢慢鋪開。

渾混蛋……那讓人煩悶的冗長回憶不是該結束了麼嗎?

他被人……不,是被一隻沒心沒肺的禽獸拋棄了,拋棄得體無完膚,拋棄得徹頭徹尾。

她心尖有人,不是他;她想與之共度的,不是他;她在乎的,不是他。

這便夠了吧?讓他歸回心如止水的往昔。他已心服口服,願賭服輸了。認清自己隻是與她心念之人有些神似,才被她另眼相待的,不會再有多餘奢望,可這種無聊的夢境為何還要繼續下去?到底是誰允許它這般自如地穿梭自己的記憶的?竟然……竟然還有續集?!

“喂……喂!”耳邊傳來嬌媚的女音,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角。

還要見她一次麼嗎?他想……又怕。

心悸在胸,裂痛感陣陣傳來。

啐……不是說做夢不會感到痛疼麼嗎?為何胸口的悶痛還未消散,反而越加濃重了。

“叫你的鳳凰把腳拿開!它快把我的骨頭都踩碎了。”

睜開輕閉的眼眸,引入眼簾的女人——不是她。

嘴角輕動,他在心裏自嘲一聲。

是了。即便是再續,他們之間僅有的瓜葛也蕩然無存了,他怎會期待還能見到她,又有什麼資格感到失望。

眼前的女人一身素白薄紗,長相俏麗婉約,渾身散發著幽幽梅香,香則香矣,含得毒可猛烈噬人。

“修行不易。,別再害人了。”他淡淡地撩下這句規勸的話。白梅成精,沒有個幾百年的韜光養晦,是不可能幻化成人形的。

“害人?”被踩在靈鳳爪下,她冷冷一笑,“這位大人真會說笑,我何曾害人了?”

他不語,隻看向這山嵐處處可見的森森骸骨。

“嗬。你說這些男人?”黑眸清冷地掃過這漫山骸骨,毫無悔意地昂首,“我可從未主動傷人,是他們聽說山中有仙子便色心大起,上山來尋我。”

“……所以,你便順水推舟,吸食他們的精氣,助你修行?”

“大人可別汙蔑我,雖然春風幾度,也吸過些精力,但是……我都勸他們速速離開了,是他們自己不知好歹,舍不得離開我,說什麼要一輩子守著我。”她發絲淩亂匍匐在地,卻傲氣不服,眼眉輕彎,劃出好看的弧度,“嗬,嗬嗬嗬嗬……人類,真可笑。我是妖呢,這身香毒豈是能與人共存的。同我說什麼情深似海,比翼雙飛。比起那些虛無縹緲的承諾,我倒是希望他們的精氣別那麼孱弱,就沒有一個有些修為可供我吃久些的精壯男人麼?他們統統都是死於與妖交媾,過度沾染妖毒,我可從未動手殺過一人。不過,你是仙,我是妖,你是正,我是邪。既然被你逮到,你要替天行道,我無話可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他沉默不語,抬手讓靈鳳收起利爪。

背上的束縛被除去,白梅精嬌軟的身子慢慢爬起來,:“大人不殺我嗎麼?”

他不想多言,抬步正要離去。他本是途徑此地發現妖氣重重才多事一探,既非她擾亂人間,而是凡人欲重自己咎由自取,他便沒有絕對的理由將她打回原形。

“嗬嗬,難道大人舍不得小女子就這般香消玉殞了?嘖嘖,我真沒想到呢,原來天界的大人是這麼有人情味的嗎?”

輕佻的媚音全然沒了方才的冷漠,就連手兒也大著膽子朝他探來,從腳踝處向上纏繞住他的膝處:,“既然大人放小妖一條生路,就別急著走嘛。也讓小妖回報您的恩情。”

“……”他突然站定原地,動也不動。

見說辭有效,她長睫眼眸更加賣力地勾挑眨動,:“小妖沒別的引以為傲,隻有這副身子還算勻稱銷魂,大人不嫌棄,就拿去享用吧。”

手掌握拳,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深吸一口氣,好似在艱難抵抗誘惑的樣子讓白梅精更覺得好笑,兩隻忙不迭的小手更加放肆地纏上他的腰身,揉上他的胸口。

“就這麼想吸食精氣麼嗎?”他低眸問。

“討厭。說什麼吸食精氣,人家隻是想報大人的恩情而已。您和那些男人怎能一樣。”她對那些男人可都擺出冷若冰霜的臉,因為他們精氣隻夠她擺出那副嘴臉對他們,而眼前這位大人的豐沛靈氣卻不可同日而語,光是看著他,她簡直連口水都快要流出來了。

“人家隻是突然喜歡上你了,想和您交歡嘛……”

“啪。”

撒野的嫩白小手被他自胸口抓下,她更加胸有成竹想貼身而上。

“莫要依著我,自己站好!”熟悉的對白讓他忽然腦內一熱,不似往常淡薄的性子,大聲叱嚷。聲一出,才驚覺自己失態的反應。

“呃?!”白梅精柔弱無骨的腰身被他一嚷,嚇得愣在當下聽話地挺直站好,不敢多有動作。

他回頭,盯著那媚態盡顯的白梅精,悠悠地歎上一息:,“從今往後,不許再吸食男人精氣胡來。”

“……”她別著嘴,那表情似在不服氣地說,憑什麼管我,哼。

“不許淫邪,肆意對和男子交媾,施放妖毒。”

“……”那她吃什麼啊?她修為甚淺,沒有精力可食,會凋謝枯萎的。

“不用擔心。”他開口,撫平她的抗議,:“我來度你。”

“度……度我?度我什麼?”

“度你成仙。”

“……呃?!真,真的嗎嘛?!你要度我成仙?!真的這麼好嗎?”

他點頭。

“為什麼?!像我們這種尋常小妖沒人指點,大概隻有一輩子在山裏當妖的份,為什麼對我這麼好?”連她的手指都沒有碰過,卻對她這麼好的男人,他是第一……開天辟地的第一個

她滿是狐疑的臉印在他的眼瞳裏。

“因為……”你有那麼點像一個人。啊,不……

應該是一隻獸。

一尾龍。

一尾也曾四處肆意交尾惹他怒火直冒的龍。

為什麼對你這麼好。不是慈悲為懷,亦非仁義之舉。

隻是因為——你像她,而我……

想她。

喜歡她。

卻見不到她。

雲霄歲月容易過,翩然回首已百年。

他以為這冗長的夢境已是盡頭,續集就是續集,不過狗尾續貂,他的生活靜若止水,少了一尾嬌蠻的獸後,再無波瀾,卻不想世事難料……

他竟有幸再見她一麵,在“那種”他從未預料的情景下。

青煙嫋嫋,輕紗一般卷繞著長如雲霄的通天神柱。

仙霧重重之中,神音乍現。

“神將勾陣聽令,今有千年靈獸作亂人界南江至生靈塗炭,此孽畜私自叛逃九華霜曲山,道行不淺,請神將速去擒之。”

“末將領命。”

妖物作亂,他身為神將責無旁貸。

銀鎧束身,他腳踩四翅靈鳳急速飛離天庭睥睨南江。

遮天蔽日的烏雲淩駕南江上空,在滔天翻湧的江麵垂下團團簇簇的雲影,颶風從耳邊劃過,銀色裘衣被疾風吹拉得呼呼作響,腳下的靈鳳仰頭長鳴,鳳凰啼叫靈動四方,他隱在雲層中,低眸冷冷地掃過江麵。

洶湧澎湃的江麵下,浮起一片紅煙瘴氣企圖擾亂他的視線。他冷聲開口,:“孽畜,身為神界坐騎竟不修身修心,擅離天庭擾亂凡間。還不現出原形滾回天庭受罰。”

一尾巨若山峰的龐大活龍在南江麵穿梭遊移,宛如一條生猛活魚,撲騰跳起,又一頭紮進水裏,引得南江兩岸河水滿溢泛濫衝向兩岸城池。

“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在本神座麵前叫囂?”

“私下凡間作亂,也配自稱神座?”

“就憑你也想叫本神座回去?哈哈哈哈,笑話。你以為本神座會怕你這小小神將?那些蝦兵蟹將被本神座一尾甩飛去九霄天庭告狀,就告來你這麼個東西?聽聞你乃天庭最強守禦,在本神座眼裏也不過是區區凡人得道。本神座可是堂堂靈獸。人類……哼!渺小。本神座一隻爪子就能拍平了你。”

“……”

“想收複本神座,便叫那煉華尊者親自前來。否則,本神座先攪翻南江,再蕩平了洞天神柱。讓那些妄圖修仙得道的癡傻凡人全部死絕於此!”

猖狂!

靈鳳仰頸長鳴,一簇攜雷攝電的長兵從烏雲之中裂雲兒出,垂直向下插入南江江麵,長兵陡然在江麵增長,筆直探入深不可測的江底,直到冷硬的兵器穿透江底鬆潤的土壤方才停止生長。

手握長兵,他倒立而下,眼睫幾乎貼上江水麵,隻差些許,他就能戳穿這條禍龍的肚皮。這孽畜在水下倒是竄得飛快。

不過,若是無水可藏,他倒要看看它是否能鑽到泥土裏去打滾!

一個筋鬥輕巧翻身,他腳尖輕點長兵手柄,直挺挺地站在南江江麵,屈指吹響口哨,喚來自己坐騎,靈鳳在電閃雷鳴的空中盤旋,聽見主人召喚俯衝而至,一身靈羽霓裳衝進江水,四翅同時振動,竟攏起江水朝空中展翅飛去。

江麵隨著靈鳳振翅一點點枯竭,水位在不停降低,眼見沒有南江水做庇護,那條禍龍在水底不停扭動掙紮。

他臨江而立,勢在必得地雙手抱胸低睨這畜生最後的掙紮,隻待它無所遁形再給它致命一擊。

豔紅的龍鱗從沉青色的江水中烘托而顯,通紅的龍鬢在水中縷縷隨波蕩動,像透了一個女子的火紅長發,他呆望著那波波舞動的龍鬢,一瞬失了心神,被那孽畜看準時機撲身向前,身軀一卷,將他的長兵當做盤龍柱一般攀附而上,上開血盆大口作勢要將頂端的他一口吃下。

他一記利落的後空翻,輕盈地落在水麵,不沉不浮,隨著波濤微微起伏,回身操起收放自如的長兵,他飛身正要將這孽畜當場戳穿,眼眸一瞥卻發現水波縫隙間那簇龐大龍形正驟然縮小,以極快之姿束成一具曼妙女體。

想用這等勾人的小把戲逃命?癡人說夢!

長兵揮開飛散在空氣中的水珠兒,他壓根不屑那在波濤間躍然而起的玲瓏女體,手持長兵就向那化為人形的孽畜刺去……

“喂……你當真要宰了我?”嬌媚的女音有些感傷地歎息一聲,他的胸口被那熟悉的聲音撞得一麻。

“咻”

長兵在她瞳心半寸處急促地頓住,端口的雷電滋溜溜地發出刺耳的鳴叫。

一縷發絲從他束冠鬆散垂下,在眼睫前輕撫飄動,他側目而視,一雙慧黠的琉色眼瞳正幽幽地凝視著他。

晶亮的琉瞳帶著媚色柔柔地輕眨,清波從她身上悄然退下,一頭焰紅的長發直直垂落腳踝,晶瑩剔透的粉潤身子竟是不著寸縷地向他緩緩逼近而來,他慌亂地瞥開眼睛,餘光不可避免地掠過那渾圓挺翹的胸乳,心房咻得縮緊,他索性側顏緊緊鎖閉眼睫,不敢冒犯她身體的任何一寸肌膚。

“撲哧。好久不見您還是跟以前一樣害羞呢……神將大人。”

怎會是她?!

不可能是她……

也不該是她。

她不是應該守在九華霜曲山,守在那個人身邊,今生都不會離去的嗎嘛?

“……”他沉浸在閉目的黑暗裏不發一語,直到一截帶著水珠兒的指尖輕攏慢挑地撫上他的麵龐,他深深抽吸,繃緊身體,向後退去,卻被她一把抱住手臂,拉近彼此的距離。

柔軟濕漉的女體契合貼近他緊繃的身體,一雙小手更是不規矩地揉上他的胸口,他想伸手推拒,卻又怕碰上她沁涼的裸肌心智皆亂,隻得像個木樁子閉目站定,任由她放肆地在自己的身體上褻玩揉弄。

他擰緊眉頭,額心沁出一層薄汗,想讓她趕緊住手,因為——

如果是她,他沒辦法視若無睹。

如果是她,他沒辦法正人君子。

如果是她,他沒辦法大聲嗬斥,違心地叫她走開。

“真沒想到那些告狀的小仙竟把你給找來了,能在這兒碰上您我們……還真是有緣。。當年您棄我擇鳳,如今又駕著靈鳳來收我這孽畜。嘖嘖,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孽緣呐?”

“……”孽緣?是嗎?沒有人會因看到孽緣找上門來暗自欣喜吧?

“您的身子好燙呢。看見我就這麼緊張嘛嗎?還是你也覺得,你對不起我?”

“……”可為何……他會。

他該死的會。

根本還不需用瞳孔鎖住她,光是聽見她的聲音,帶著調侃和不正經的音調,軟軟地叫他一聲“神將大人”,胸膛也蕩出需要費力壓抑才不會呼之欲出的廉價喜悅。

撩人的指尖觸上他的緊閉的眼眉,像情人般留戀勾畫,仿佛看透了他因被觸碰而微微顫動的困擾表情,她低聲輕笑,然後兩片唇在他耳邊呢喃。

“喂,睜眼看看我嘛。您不睜眼看看我,又怎麼抓得到我,殺得掉我呢?神將大人。”

“……”

“看我一眼好不好?多年不見,你都沒有想我嗎?”

卑微到塵埃的語氣,惡人先告狀的話語,好像她才是被拋棄的一方,好像他才是始亂終棄的罪魁禍首,好像……她有多麼喜愛他,多麼舍不得他。

騙子。

這個口蜜腹劍的騙子。

這一瞬,他忽然很羨慕她是獸。

沒有禮儀廉恥,不懂仁德恭謙,才可以如此堂而皇之地顛倒是非黑白。

而他——是仙非獸,不打誑語,注定就要對她說實話。

眼睫緩緩睜開,他的視線裏擠進一雙光裸的雪玉白足,下巴被她霸道地捧起,掌握著他的臉龐由下而上慢慢抬移,她毫不羞澀,非要邀請他好好地放肆地盡情地打量她。

腿、臀、腰、胸乳、鎖骨、纖頸、下巴、嘴唇、鼻子、眼瞳……

非要逼他再複習一遍,她生得什麼模樣麼嗎?

她根本不會知道,這副麵容已在他胸口腦海記憶裏霸占了多久,折騰了多久,無孔不入,防不勝防。

她根本不會知道,他得多忙碌多疲憊多讓自己無暇思量才能片刻暫停被這副麵容操控。

她根本不會知道,他早已把這副麵容禁錮在心口小心安放,一旦被釋放,一旦和眼前的女人重疊一致,會把他變得多可怕,多像個凡俗世間霸道小氣的男人,想留,不……是霸占一個女人在自己身邊,百看不厭,愛不釋手,疼愛憐惜。隻要是她想要的,天上星水中月,他都願拱手與她,討她一歡,隻要她陪在他身邊每日每夜。

天上星水中月……這凡俗世間男女互訴衷腸時無知誇張的沒用情話怎能從他腦海冒出?

所以……別再逼他多看她一眼。

“……你,為何在此……”他木訥地啟唇,盡量讓自己的眼神放空。

“您是問我為何如此不乖來鬧騰人界嗎麼?”全然不注意他正恪守自控,她紅唇微啟,輕咬著指尖朝他輕笑,“因為,沒有人要我呀。您早就知道吧,我不是什麼乖孩子,無人管教,就會學壞的。”

“……他呢?”

“誰?”

“……煉華尊者。”那個唯一可以管教她的人。那個不用天上星水中月也能讓她盡展歡顏的人。那個真真正正烙在她心上的人。

“不知道。”她笑,含糊而過,“大概正在惱火怎會有我這麻煩的寵物吧。我很幼稚吧?故意欺負你隻是想探探他心緒在哪裏,翻江倒海隻是想多見他一麵。可是……嗤……嗬嗬嗬嗬……”

“您不是下界來捉拿孽畜的嗎麼?”她閉上眼,朝他的長兵利器貼近了幾分,“我突然想通了,死在熟人手上也好。給您記上一功,也算是為我這輩子積點為數不多的德行。”

“……”

“隻要……您下得去手便好。”

“……”

她在試探他……亦在羞辱他。

她分明知曉……分明已然知曉……

空中靈鳳低鳴,不停低促他這個主人盡快受妖回天庭複命,它已用盡法力,馬上就無法再控製南江江水飛舞空中。他分明應該一蹴而就將束手就擒的她就地正法,而不是同她敘舊聽她討論那些繁瑣無用與蒼生無益的紅塵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