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你?”

“……啵。”

一顆水泡從蠕動開合的魚唇抖抖瑟瑟地冒出來,像是在回答他的問題。

“……竟然真的是你。”他苦笑,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

指尖不小心劃過她的傷口,她渾身一顫,卻因為體積太大,濺起湖水無數,澆了他一身濕。

“痛?”發絲滴著水,他問。

黑洞洞比巴掌還大的魚眼鼓鼓嘟嘟,既不能眨,也不能閉,隻是呆呆地看著他。末了,一股濕意湧上魚眼泡,竟潺潺落下地落下淚來。

“哇……從來沒看過那麼大的眼淚,一顆有月餅那麼大哦。”他澀澀一笑,故意分散她的注意力,趁機拔下那些該死的刀劍,“傻丫頭,我都不知道,你那麼能哭。”

魚鰭揮揮蹭蹭,好似抗議一般。

“別亂動。”執起她胡亂揮動的魚鰭,他看著殘破的透明網狀上還落下幾個腳印,心疼地皺緊眉,粗啞地輕哼,“看。手兒都破了。”

手兒……

他說,她的手破了……

她的魚鰭,在他眼裏是手兒……

在他眼裏,她這副嚇人的醜模樣和那胖乎乎的傻樣沒啥區別。

他沒有嫌棄她化成原型的醜模樣。

他不是在對著一條大魚拍拍摸摸。

他是在輕撫她的臉,拉著她的手,小聲地抱怨:手兒破了,看你還亂動。

她從沒被人如此看過,心口突然溢出些不一樣的東西,淡淡的甜淡淡的澀,最後攪合成淡淡的痛。

她眼睜睜地看著他幫她褪盡身上的束縛,每一道傷口也對小心翼翼地吹吹摸摸,那眼神裏有她讀不懂的東西,身為一條魚,一隻妖不應該懂的東西。

“好了。看你嘴巴嘟嘟動動。渴很久了?”

“……啵。”

“來。去洗個澡吧。”

他雙臂用力,奮力將擱淺的她推進湖池裏。

如魚得水。

所有放生的人都該有個經驗。

尤其是……放生水族,因為太渴望水的滋養,因為重獲自由的狂喜,它們皆是迅速溜進深不見底的水中,再也看不見,尋不見,就好像不曾存在過一般。

她也是。

一隻沒心沒肺的畜牲。

一鑽進水裏,沉入池底,重新吸入水中鮮氧,她缺氧的腦袋總算從昏暈中漸漸恢複清醒。可仰頭看向岸邊非她族類的倒影,那奇怪的情緒又悄然冒頭而生,慫恿她浮出水麵探個頭,看看他。

有什麼好看的。一個鼻子兩個眼,人類不都那樣。很壞很討厭,在她身上又插刀子又拍木棍,她就算是妖怪也是血肉之軀,很痛的好不好。

好想從此以後就討厭人類,跟師父一樣叫他們“卑賤的人類呸呸呸”,往後再看見人類,就算她吃素,她也要一口把他們給吞進肚子裏,讓他們統統變成魚便便!

可是……看向站在岸邊妄想穿透水麵看清水底的大野人,她心軟了。

人類……也不全都是讓人討厭的家夥。

咕嘟嘟地吐著泡泡,她默默地浮上水麵,鑽出頭來,在他腳邊,蹭蹭他的褲腿。他指節輕動微顫,像在忍耐什麼,又終究還是蹲下身,拍拍她濕淋淋的頭,望著她出神。

怎麼了?大野人?你講話啊。你不講話很不像你耶,你平時不都嘰嘰喳喳的啵?

為什麼一直摸我頭不講話,我受傷了,現在沒辦法變成人跟你開口講話啦,你跟我說呀,我會咕嘟嘟吐泡泡回答你嘛。

我能聽懂你的話,你不要不說話啊。

等不到大野人開口說話,白梅仙子的聲音打破了一人一魚之間的沉默。

“這樣可以了吧?”

“嗯。”

“那我們現在去見爹娘,商量成親的事。”

“嗯。”

他站起身,手離開了魚腦袋,眼神卻還掛著她。

大野人,你去哪裏?商量什麼成親的事……

你不是不要成親嗎嘛?

你不是不喜歡她嗎嘛?

你不是要和我私奔逃親的嗎嘛?

“二少爺,別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麼。”

“……”

“除了成親,你還得跟她毫無瓜葛。”低眸,白凝雪瞥向池中不停攢動的大魚頭。

“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她說什麼你就是什麼嘛嗎?為什麼要聽她的!

她要你跟我毫無瓜葛,你知道毫無瓜葛是什麼意思嘛?大野人!

“那麼,走吧。”

“嗯。”

大野人!你要去哪裏?

別走!

別走!

大野人!

你回頭啊!

大野人,你回頭看看我啊!

“小鯉精!不準再跟著他。”一道附著靈力的命令從白梅仙子口中付出,一霎那就封住了跟在倪大野身後遊來遊去的家夥。

她被定在池中不得動彈,隻能眼睜睜看著大野人越走越遠,直到身影不見為止。

大野人……你好奇怪……

你看起來好奇怪……

可我更奇怪。

……我們本來不就已經毫無瓜葛嗎麼?我都打算回洞天福地了。

可是為什麼……聽到你答應,我會想揍你。

大野人……不要答應跟我毫無瓜葛。

“給你一句忠告,小鯉精。”

什麼鬼忠告!誰要聽你講話!壞女人!臭仙女!

討不討厭人類我暫時不知道!但是,我現在討厭仙女!非常討厭!極其討厭!

“這段時日,你就待在池子裏安安分分當一條魚哪兒也不準去,也不準變回人形。我的忍耐便隻到傷好那日,養好了傷就立刻消失在我和他眼前,否則,我還是會用符咒收了你,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什麼!你根本就是逼男為娼!強取豪奪!強搶民男!不,不要臉!

“你不用撲騰亂拍水了,你說什麼我一句也聽不懂。哼……誰要明白畜牲的話。不過……還是多謝你。畢竟,他終於答應跟我成親了。”

年年有條小鯉魚

星野櫻

“砰”

堅厚的石壁應聲裂開,漫天碎石當頭淋下。

天狐言化滿口血汙,像張紙片般被釘在快要轟然崩塌的石洞山壁上,狐瞳中映照的身影,隻有孩童般大小,卻袖風淩厲,靈氣綻開……且怒氣滔天。

“咳咳……尊者可是要取小狐我的性命?”

一隻小手扣住言化的脖口,將他強行拉近自己眼前,雪睫紋絲不動,直刺刺地逼向他,幼嫩粉唇稍稍啟縫,冷寒的話一字一句地蹦跳出來,絲毫不理會他的調侃,:“她人呢?”

霜凍的眼神幾乎能凍僵被瞪視的人,可偏偏他言化其他沒有,空有一身厚毛皮,耐凍,:“尊者問誰?”

眯眼,扣住頸脖的手勒緊幾分,:“她人在哪。”

“呀,既然尊者不告訴小狐,小狐就自行猜想吧。尊者是在問那條小鯉精嗎麼?”

“休要多言!告訴我她在哪即可!”

看來,他這次是當真惹火尊者大人了。

“小狐送她去找塵緣了。”

話音剛落,“……”

“嘭——轟”

一瞬間,石壁被肉身重重擊透,牆壁上即刻多個人形剪影。

“咳咳……咳咳……嘔……”被尊者一掌打穿牆壁的感覺,還真是……百轉千回,痛心裂肺的疼啊……

好在他還念幾分昔日舊情,沒有一掌打死他這條小狐。

內髒泛出的淤血一口一口地從口中流出,言化艱難地從碎石堆裏爬出。,粉塵揮飛中,一道矮小的身影已翩然站定他跟前,小手揪住他的衣領,將他硬扯向自己,冷傲的眼神似要刺出無數利劍來,一寸一寸地鞭笞他為何要多事。

“尊者……要殺我,方才就……動手了。咳咳……既留我一命,心裏也知……我,這般做……不過是順應天意……對她,對她亦沒有壞處……”

“……”

“他與她……本就該有此一段緣,不……咳咳,嗬,說句您不愛聽的話,他與她……本就該有一段情。此乃塵緣,就算您宰了我……滅了我的元神,也,、也不可磨滅。”

“……”

“前世所諾,今生不報,修為根本不可有進展……再加上,她此生,此生本就不宜修煉,您妄動真氣給她,不為修行,隻不過……隻不過是要為她延續陽壽罷了。”

“不是嗎嘛?嗬,以一條尋常魚類而言,她已是高壽中的高壽了。再不度過塵緣,增進修為,隻怕她連陽壽都會保不住,您不就是為了助她修行,延她陽壽才讓她下山尋此塵緣的嗎麼?既然如此,又為何要帶她回山林?以小狐對您的了解,您不像是懼怕天界追兵的人啊。”

“……”

“那……您是在怕什麼呢?”

“……”

“怕她收不住塵心,與那凡人難解難分,廝混紅塵……”抬袖拭去唇邊血紅,言化提唇輕笑,“還是……怕她徹底戀上別人,徹底離開您?”

“……”

白家莊的湖池裏豢養了一隻龐然妖物。它身長兩丈有餘,看似一條紅鯉,渾身火紅斑鱗,有鰭有尾,能遊能躍,還能聽懂人言人語。

清風拂過如鏡的湖池麵,一簇黑影隱隱由湖底浮上水麵,嘩啦一躍而起,再嘭嗵潛進池裏,驚得四周路過的仆從無不驚叫躲閃。

“天啊!它又跳起來了。好可怕的怪物,小姐到底為什麼要留它下來?”

“噓——誰說是小姐想留的。是姑爺……”

“劍權山莊的二少爺?”

“嗯嗯!我從小姐的貼身丫頭那兒聽來的,這條魚是個女妖,能變成人形勾引男人,聽說姑爺跟她……”

“真的假的?那二少爺竟然和一條魚妖……咿,好惡心哦。”

“光聽就覺得很惡心了是不是?聽小姐說,它被打得原形畢露,現在已經沒什麼妖力了,看著可怕,其實隻不過是條肥大點的魚而已。”

“那,用石頭丟它也沒關係吧?”

“有什麼關係。扔它!”

“嘭嗵!”

“嘭嗵嘭嗵嘭嗵”。

“你真沒用,都沒有砸中!看我的!死妖怪!砸死你!”

“啪”

為什麼要用石頭砸她。?她不過想上水麵來透個氣而已。

“呀!它瞪過來了!好可怕!快逃!快逃快逃!”

“怕什麼!你還怕魚能長腳上岸不成!反正有小姐在,這條畜牲如果發狂,就叫小姐打死它。”

“說的也是。給我一塊石頭,我也要砸。”

“哈哈哈哈!打到了打到了,我剛好打到魚鰭!”

不要打她,好痛……手已經破了,不能再被砸破洞。

不要再打她了……

“看我的,我來扔個魚腦袋!”

要砸她的頭?不行?她要躲起來……對,躲到池子底去,雖然有點悶,但這樣她們就扔不到她了。

“臭妖怪,不準躲!”

“呀!它要逃了!它要躲進水裏了!快扔快扔!”

“統統給我住手!”

水麵嗡嗡傳來熟悉的聲音,年泡泡擺動著魚尾,想探頭冒出水麵看看,卻又怕更多石頭砸下來,隻敢孬種地蹲在池底偷偷窺聽。

“是姑爺……”

“姑爺好。”

“姑爺,小姐說,您最好別靠近這條魚。”

“走開。”

“可是姑爺,小姐她……”

“我叫你們走開!”

“……是。”

一個個碎碎的腳步聲從池岸邊漸漸走遠。池邊突然安靜了下來,靜到一絲風劃過的聲音都能清楚地聽見。良久,她才大著膽子,揚起魚尾悄悄探出水麵,池邊卻空無一人。

從那以後,池邊再沒有砸她的小丫頭,也再沒有石子砸在她身上,反而總有些好吃的零嘴不時被人丟進池水——軟糯的甜糕,被水泡漲的麥團,到她嘴邊融得隻剩一小點的糖球……她在池中暢遊翻轉,躍起落下都無人再打擾,身上的傷口也在被喂食中一天天好轉,眼看就快要痊愈。

等她痊愈,她就要變回人形去找大野人說清楚。她才沒有吸食他的精氣,也不是害人的妖怪。他信也好不信也罷,她就是來報恩的,然後……她就跟師父回山裏去。不,他要是不信,她就揍他一頓,再跟師父回山裏去。

喜歡和臭仙女什麼的成親,就去吧!

將來被騙情騙心抱憾終生變成傻癡呆就別怪她當初沒提醒他!

“咕嚕嚕……”想到這些生氣的事情,連肚子也餓了,覓食去。

她懶懶地動動魚鰭,像往常一般浮上水麵找吃的。魚眼骨碌一轉,她還來不及潛回湖裏,兩道親密相偎身影就這麼礙眼地鑽進她的視野裏。

——她在親吻他。

臭仙女在親吻大野人。

夜湖之上,透亮的燈火橋欄邊,她在親吻他。緊貼的唇就倒影在波光幽幽地鏡湖麵上,觸鰭可及。不是度氣,不是調息,她臭仙女在親吻大野人。在她這條隻敢棲在暗處窺視,既不敢出聲,也沒法閉眼的肥鯉魚麵前。

一甩紅尾,她摔破那倒影著兩人身影的鏡湖麵,澀澀地潛回湖底去。

再看下去,要長針眼了。

人類真奇怪,他們沒有特定的發情期,於是每天都要發情麼嗎?不繁衍後代為什麼也總愛黏在一起,唇齒相貼,耳鬢廝磨,摟摟親親。

“二少爺,你不看向我,是在看哪裏?”清靈的聲音從白凝雪嘴裏飄出,抬手扶住男人別開的臉龐,她不介意他不自在地挪開臉龐,二度將他扳向自己的唇,“你每日也來這橋邊喂它,就……這麼喜歡養魚嗎麼?”

“……”

“嗬,我發現,自從你答應我成親開始後,你越來越像那個人了呢。不多話,冷冰冰的。莫不是想起什麼來了麼?”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不知道啊。”白凝雪不以為意,翩然走向橋欄,抬手撩開額發吹著涼薄的夜風,若有所意地向黑呼呼的湖池看去,“我是在跟你說,你以前有多喜歡魚這件事。”

“……”

“漁民,、船夫,、商賈之家的少當家,、書香門第的小少爺,已經四世了。你每一世都不肯離開水邊,每一世也死於水禍……還不夠麼嗎?”旋身,無視湖麵漣漪一動,一波遊水聲悄悄蕩起,白凝雪踮起腳尖攬住他的頸口,側頭枕進他懷裏,手掌按在他的胸口,嘴中念念有聲,像在下什麼暗示一般地篤定,“不過,魚就是魚,冷血,無情無牽,它是不會體會人的感情的,不論你對它多好,它終究隻是一條魚,變不成人,也不懂你的情。你所做的,任何人都能做,換個人喂食,它也照吃不誤,不會餓著自己。”

“……”

忘掉她吧。她壓根不記得與你有諾,所以,你也忘記吧。徹底忘掉。

五百年刑期所剩無多。

你馬上便可超脫,別再跟她扯上任何關聯。

她是孽障,不是情緣。

忘掉。

你必須徹底忘掉。

一輪盈月印照在湖池鏡麵。

靜謐的池麵四周隻留爽夏空靈的蟬鳴。

一襲黑衫紫影從空中翩然旋落,腳尖輕點池中蓮葉浮萍上,長身玉立水麵,狐眼微微彎起,笑不言喻。

“小鯉精,傷好了嗎?我來接你回你師父身邊。”

池麵一片平靜,無人答他。言化挑眉,低眸看進深池之中,:“我知你在池底,快出來吧。怎麼,莫非在同我生氣?嗬,不過同你開個玩笑,你大人有大量,可別和我鬧別扭了。”他已被尊者兩巴掌拍得差點原形畢露,飛出狐狸尾巴,現在胸口還在隱隱作疼,此番前來,若抱不回鯉魚胖寶寶,那他怕是修為增進不了,還有可能變成碳烤扁狐狸。

“喂,小鯉精……”

嘩啦——

池麵一陣軒然,一條大鯉嘴兒嘟嘟,魚鰓開開合合地顫動著由水底鑽出,飛濺的水滴攪亂了湖麵一池荷蓮,卻點滴沾染不上天狐之身,細嫩心音從魚唇飄來,:“她說的是真的嗎?”

“什麼真的假的?”心音傳聲,那凡人聽不到,但對靈獸而言,隻是小伎倆。

“……”

“那凡人幾世的過往?每一世不離水邊,每一世死於水禍?”言化悠然一笑,輕輕頷首,“真的。你要聽嗎麼?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呢。”

“……”

“第一世他守在海邊當漁民,生老病死,一輩子也沒離開過那片海。;第二世是河道的船夫,依舊生老病死,依舊一輩子也沒離開那條河;。第三世他聰明了,沒有傻呆呆地守在一個地方,於是,他成了商賈之家的少當家,做的是航道生意,終日奔波各條運河渠道之上,操勞到死,;第四世他大約覺得無望了,於是,書香門第的小少爺不足十歲,失足落水夭折在深潭裏,直到這一世……劍權山莊的二少爺……”

“這跟水有什麼關係……”

“那山莊有名動天下的純淨靈泉自山頂灌下,是繁雜喧囂世間絕無僅有、甚是難得、得天獨厚的靈水之地。”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有水之地,方好養魚。”

“……”

“他信守承諾,在等一個人,或者說,他在等的……是一條魚。”言化輕笑,狐狡的瞳凝住眼前火紅的鯉,“我說這些,你懂了麼嗎?小鯉精。”

“……”

見她還不動彈,言化抿了抿唇:“他在等你。”“……”

“等著兌現對你前身留下的一諾,。等著兌現你忘得一幹二淨的一諾。,等著兌現你拖延了近五百年的一諾。”

“……”所以師父叫她下山,不是巧合咯?所以,他們第一次在水裏碰到,不是巧合咯?所以,她注定要報他恩,不是巧合咯?

“你的修為無法再進,便因你少了這段塵緣,塵心未淨,還記掛著承諾。你師父叫你下山,亦是叫你去尋這段塵緣。白梅仙不是他的姻緣,她攜帶救國兵書下凡,天命在身不受懲處,然她若繼續逆天而行,恐怕這位二少爺又要再水禍一次重入輪回,斷了她高攀的癡心妄想了。要不要救他,看你自己而定。”

言化抬袖,紫光從指尖流出,眼前大鯉被他抬手一點,幻化人形,呆呆地癱坐在蓮葉上,看著湖麵一池粉蓮。

“去吧。你和他……該有此一段情。”

“……”

“他已備好魚缸,你也該安心給他養才是。”

緩緩從蓮葉站起身,年泡泡攢緊了拳,盈身騰起,踩蓮踏荷朝水畔盡頭的廂房飛騰而去。

年年有條小鯉魚

星野櫻

憶,在繼續。

夢,這次卻能看得分外清晰。

他終於觸到了他朝思暮想的溫潤身體,用最卑劣的方法。

“隻要一夜。讓我抱你……一整夜,我就放你走。”

他竟然厚顏無恥地開口這樣對她說。

指尖第一次撫過女體的胸乳。老實說,他緊張透了,指尖在她乳肉間顫動,他怕捏痛她,卻又控製不住自己粗人的力道。繃緊了全身的肌理,他的身體硬得像塊熱鐵,偏偏……她軟潤得像塊羊脂玉,怕冒犯她,卻又想要她。

思量之下,他隻得用男人全身最柔軟的地方去碰觸她。

——嘴唇。

頸脖,肩胛,一路遊移至敏感的肘心和曾在他身體上不安分的指尖,食指,中指,小指,他一隻一隻輕咬,舔吮,拉扯。她愉悅的輕吟,讓他曾經平靜無波的胸房心花怒放。,一點點微笑的反應對他也是極大的鼓勵。

畢竟他既不懂得何為性事,更不懂如何行情事。他隻能用自己的方式小心翼翼地碰觸她,幾乎像在寵溺、討好……伺候。

他親昵的方式會不會太幼稚?會不會太像孩童的嬉鬧?會不會根本不入她的眼?會不會比不上別人?哦不……是別“獸”。

他想討好的女子已經過盡千帆,而他……卻還是不解情事的弱角。

不比那些隻為交配的獸類,他經驗全無,甚至不知道女子的身體究竟有何奧妙,卻想在這一刻使盡渾身解數做到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