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給的虛號,世子爺謬讚了。”

“……誰在稱讚你!?”一聲冷吼突然暴出,霜幽二話不說伸手成爪扣住白凝雪白嫩的頸子,恨不得當成將其扭斷,壓低了聲音,他鬼魅般在她耳邊低語,“便是你這多事的狗腿東西通報天庭來抓人的?”

“世……世子爺,凝雪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咳咳咳!快放開我!”

“不知道?!”手指又摳緊幾分,掐得她當場白眼直翻,欲嘔不能,“一碰見你天庭追兵就趕來抓他,也未免太巧了吧?”

“嘔……嘔……咳咳咳!原來你是說那被天庭追緝的叛逃尊者啊?哼……咳咳……是我說的,但那又怎樣?他逆天背德罔顧天庭重托擅離九華霜曲山,我不過如實稟告天庭所見所聞,你們還不是天庭的走狗一般有什麼資格說我?!”

“你!不知死活!”

“霜幽!住手!”眼見著白梅仙腳丫離地,氣息盡斷,言化即時出手扣住霜幽使力的右手,“快放她下來!”

“騷狐狸,讓開!我要宰了她,讓她再輪回一世!”

“你瘋了,再輪回一世,那邊疆戰事吃緊要如何是好?!”

言化奮力扯住他的手,白家二老也上前來叩首求饒,隻求他放過自家小女,可他光看見這勞什子的仙女就火冒三丈,什麼狗屁仙女,心思歹毒自利隻顧著自己,為調離天庭眼線,竟然把尊者給牽扯進來!一肚子火,就真想就地扭斷她的脖子,把她魂魄咬散吞進肚子裏!

“霜幽!快放開她!”

“啐!”他鬆手,讓她從掌心滑溜下去,撲騰摔倒在地,他居高臨下,雙手負背,他開口冷聲朝言化說道,“帶上她,即可刻回京。”

“等等!”軟倒在地的白凝雪扶著頸脖找回聲音,“恐怕凝雪沒辦法和世子爺回京去。”

眯眸,他的怒意又再度揚起,彎身,他低語夾雜著威脅,眼眉間已不可遏製地閃露幾片冰白寒霜的麒鱗片,:“你狗膽再說一遍?”

白凝雪一昂尖細的下巴,傲然道,:“請恕凝雪沒辦法同世子爺回京,因為凝雪要成親了。”

年年有條小鯉魚

星野櫻

“成親?你聽了到了吧?,那個勞什子的仙女她竟敢跟我們說,她要成親了!”霜幽火大不已,在山洞中走來踱去,若非尊者在這裏靜養,他恨不能一掌就拍平了這整座山包。

不同霜幽滿頭火苗,天狐言化異常平靜,捧著草葉滴露輕輕啜飲:,“淡定淡定,你看見我出現不就早該知曉事情不會那麼簡單了麼嗎?不然你以為天上那些家夥派我來撥亂反正所謂何意?”

天庭明鑒,若這趟任務隻派霜幽一人前來,用膝蓋想也知道,這野性未脫的瑞獸肯定當場一口咬斷仙女的脖子,吃掉她的魂魄,再將屍首甩到天門咆哮造反:“你們是吃飽了撐著才選了這等貨色下凡給人間皇帝傳導救國的天陣兵書?”

事實證明,言化也的確沒想錯。

若不是他及時出手相阻,恐怕那白梅小仙方得瑟地說完“成親”二字,用來成親的腦袋和與人卿卿我我的白嫩頸脖就該血濺當場、頭頸分家了。

“誰管你下凡是來幹嗎的。我隻管我的任務能否搞定!下次再妨礙我,我連你一起吃了!”

“嗬。吃我?來呀。隻要你不嫌騷。”

“你!”

“哎,你乃天界瑞獸,吉祥如意招財進寶仁愛世人什麼的才是你形象的代言詞,別像頭凶獸似的動不動就要咬斷人家脖子。再者說,你無非就是提個親而已,她既不肯嫁,那便與你無關。你的任務按理已然完成。真正難受的是我吧?”言化眯眼輕笑,輕攏慢挑地拂過垂肩的長發,“勸導仙女回歸正道莫戀凡塵,這等吃力不討好的事兒,我沒叫苦,你倒先嚷嚷上了。”

“照我說的,一道天雷下來劈死她!換個人來完成天道豈不更好!”

“霜幽,天命之事豈由得你編排亂說。既然天庭派她下界,定然有用意安排。你我不知天機,靜觀其變便是。”

“怎麼靜觀其變啊!新朝取代前朝已定百年,如今天子乃真龍上位,氣數正盛的時候,邊疆戰事卻連連告急,眼看遊牧就快打入王都,倘若真龍被俘,此乃逆天之召!她身負天庭扭轉邊疆戰事的兵書,卻不去做她該做的事,妄想跟個凡人成親!不劈死她留她何用!”

“是啊……掐指一算,不知不覺已經幾百年了呢。”語調唏噓,言化若有所思地瞥向枕在閉目靜養的師父的膝上,深深熟睡的小鯉精。當年若非有她,前朝根基也無法如此迅速地土崩瓦解。

“霜幽,依你對這個皇帝的了解,他還能堅持多久?”

“……一月。最多兩個月。你要知道這次敵軍首領來頭可不小。”

“哦?願聞其詳。”

“前丞相之子。”

“李丞相的公子?”言化揚眉。

“……正是。他同聖上自小一起長大,對朝廷所有巨細了如指掌,知己知彼知根知底,再加上遊牧驍勇,如此敗退下去,朝廷軍隊必會軍心潰散殆盡。哼。到時候就當真有好戲看了。氣數未盡的王朝王都被攻陷。莫非要移都南江邊建個小朝廷不成?”

“……一個月啊。”言化撩袍起身,媚眼落在渾然未覺的小鯉精身上,“看來,又得請‘她’幫個忙了。”

“我不要。”

年泡泡堅定的拒絕讓言化微愣,隨即淺笑。

哎呀哎呀,本以為這丫頭如今看起來呆呆愣愣的,比起前身那隻尖牙利齒的傲龍該是好拐許多,趁著霜幽回京城處理事務,悄悄將她叫到洞口,想私下單獨同她溝通溝通,曉以大義,沒想到方開口便吃了個閉門羹。

“為何不要?那隻人類不是你一路同行的朋友麼嗎?難道你不想從白梅仙手裏救他出來?”

“我跟大野人不是朋友。我隻是想報他恩情。”

“哦。報恩啊。”言化揚唇,“那豈不是更該去救他出來?”

“可是,我已經答應師父了,要一直待在他身邊。”她頓了頓,撇唇補充道,“隻,待在師父身邊。”她不想再看一次那樣的場景了。師父氣息虛浮地深喘,蒼白得仿若快要融化殆盡的白雪一般。報恩,塵緣,修行……在那一瞬間突然變得什麼都不是。一次就夠了,這樣的畫麵,她隻要這一次就夠了。

“……隻待在他老人家身邊的意思是?”言化明知故問。

“等師父傷好,我要和師父回洞天福地。”

“再也不下山了?”

年泡泡皺眉,爾後重重地點頭。

言化眼中有笑,狐媚的晶瞳閃爍出異樣的光彩,:“因為什麼呢?喜歡他?”故意揚起的音調,帶著術力若有似無中挑撥著空氣中看不見的心緒細絲,“抑或是……因為,命令?”

“喜歡?命令?”她聽不明白。

“啊……師父的命令。所以才不敢違抗,對吧?”

是因為……師父開口了,要求了,這是命令,不可違抗,也不該違抗。她才遵守師訓,乖乖跟著師父返回洞天福地麼?

她不解地看著言化魅惑輕眨的眼眸,:“師父需要,我就待在他身邊。”這不是天經地義的麼嗎?是不是命令又有什麼關係?

“所以,不是因為喜歡他老人家。隻是因為他希望,你就同他回去?”

“嗯。”應該就是這樣子吧……

“所以……隻要能待在他身邊,當隻寵物也沒關係?”

“寵物?”可以被疼愛的那種麼?可怎麼聽起來不像什麼好詞。

“是啊。當寵物就可以被他捧在手心疼愛,你不知道吧。他曾經有滿山遍野,、各式各樣的寵物,那都是天地萬物間最靈秀最美的珍寵。每一隻都同你一樣可愛,每一隻都同你一樣願意待在他身邊,每一隻都同你一樣眷戀依賴他。對……每一隻都同你一樣,你不是特別的一隻,不是哦。”

狐眸輕眯,他在試探。試探她是不是當真遺忘得幹淨徹底了,是不是用與幾百年前南江水患那次一樣的方法就能激她怒意,引她入甕,誘她上鉤。隻要勾起她的怒意,他“替天行道”的任務就能順利完成了,然後修為再漲個幾百年……得來全不費工夫。

就算……冒著被裏麵那位大人發現,被焚天扇燒得外焦裏嫩,他也要再走一招險棋。

一抹金紅的光彩從年泡泡的眼眸中閃過,咻然間瞪若銅鈴的眼布滿血絲,一鼓一漲間,怒意翻騰……

很好。同樣的方法依舊奏效。

那麼……再失控一次吧,龍女年。

不管是踏平白家莊,或是攪動邊疆戰局,他言化都樂聞其見。隻要能朝廷安穩,邊疆太平,其他一兩個無足輕重的生靈,何足掛齒。

“嘭!”

沒有龍形破體而出,沒有豐沛靈力充麵而來,沒有如他所料,小鯉精眼前一黑,應聲倒地了。

“哎呀……竟然暈倒了。”言化幽幽地輕蹲下身,手掌托腮,“嘖嘖,年兒,你比以前沒用了許多呢。真可憐。果然,逆天而為就是這般下場嘛?看起來,做天庭的走狗反而好些,嗬……”

“……”

“雖然,你再也沒法變回龍形幫我擾亂邊疆戰事,不過,弱棋也有弱棋的下法。趁著那位大人還在調息。我的動作得快點了。,我可一點也不想變成碳烤狐狸。”

伸手,他輕柔地抱起昏厥的鯉娃娃,撩開她的額發同時,忍不住細細打量她的眼眉:,“倘若霜幽知道你就是她,非發瘋不可。嗬嗬……你大概從來不知道吧,那家夥都多在意你。放心,我不會讓他發現的,我哪兒舍得他再傷次心神,他若發起狂來,我可吃不消。”

轉身,騰雲。

黑絲如瀑的長發在黑夜裏嫵媚飄搖,如墨浪一般層疊錯序。

“小鯉精,隨我回一趟白家莊,救救你百年前欠下的塵緣——神將哥哥吧。”

一盞香爐縷縷透著淡幽的梅香。

一把琴座絲弦顫動撥出幾個空靈的音符。

白凝雪坐在亭內一邊閑挑琴弦,一邊悠然啟唇,:“前廳的事,你都看到了吧?如若你不肯馬上與我成親,那惡霸必會來逼親。你我本就是父母訂好的親事,你忍心看我被抓到京城去做他人小妾而不幫我麼嗎?”

“……白……小姐。”倪大野無奈地開口。

“你會幫我的,對吧?”

“……求人幫忙的時候……好歹也先給人鬆綁吧!你這樣把我綁起來算什麼意思啊?”被反綁在亭柱上,倪大野火冒三丈,並非他不敵服軟,而是實在架不住白家二老在他麵前哭哭啼啼,說什麼他昨夜翻牆出去,女兒很生氣,後果很嚴重,隻要他認個錯,讓女兒消氣了便沒事了,裝裝樣子哄哄女兒就好,結果真綁啊!完全不帶手軟的啊!

“沒辦法,誰讓倪公子有爬牆的前科。成親前,隻好先委屈公子了。” 看著被反綁在柱子上的倪大野,白凝雪涼笑一聲。

“喂!你說這話什麼意思?你莫非要把我綁到……”

“對!拜堂成親前,你就乖乖待在這兒吧。”

直接被綁著架上堂?那還得了?那傻丫頭沒他在身邊也不知會不會迷路被人拐了,誰有時間同她在這兒蘑菇。

“白姑娘!白小姐!白梅仙!白大仙!我已經有喜歡的妹子了!你要幫忙能不能找別人?我大哥就不錯啊!”而且本來這門親事……在他眼裏就是訂給大哥的!

要不是那家夥腳底抹油溜得快,他現在肯定泡在劍權山莊的溫泉池裏,動也懶得動一下,根本不會淪落到一邊吐血一邊還被人綁在柱子上吧!說來說去,都是那家夥不好!

“你大哥?”

“倪皓凡!”風姿俊逸,俊美邪魅,可愛善良,機靈活潑,他這輩子都沒察覺大哥身上竟然有優點!而且一數起來,還這麼多!人間極品的夫婿人選啊!居家旅行擺脫惡霸權貴強搶民女的上上人選。

“你嫌我煩?”

“……”= =就是名字有點略微惹人煩……

“我不要別人,我就要你!”

“……”這輩子第一次被姑娘家如此熱情執著地非要翻他的牌子,倪大野卻覺得焦頭爛額。非他不可?因為啥?因為他排第二,夠二嘛?他到底有哪裏好,他改還不成?

她知不知道“二”少爺的“二”少奶奶不好做!她得夠二夠呆夠萌胖乎乎,傻愣愣,偶爾嘴裏還能吐出幾個泡泡才能撐得起這個名頭。

她這仙女似的人,看起來既不二也不呆更加跟“萌物”扯不上關係!幹嗎非要爭這個“二”當。

“因為……你說過,你要養我!”

“啥?!什麼時候的事?!”他這張破嘴還惹過這等禍事?他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如果是七歲以前的銷魂歲月,那咱們就前事莫提了啊。那時候我還跟我家奶娘求過親,綁架廚房阿婆當三姨太未遂,勾引過我老娘的貼身丫鬟私奔……”這些往昔風流韻事,回頭還得對那丫頭也報備一次。

“前世。”

“啥?”正思量著如何報備自己劣跡斑斑的前科,白家小姐淡淡的回答讓他愣住了神。她剛剛說啥?前……世?是哪個前世?不是前門大街的菜市場吧?

“前世,你承諾過一個女人,說你要養她一輩子,保她一世無憂,護她一世周全。”

“……白大仙。你在同我逗悶子呢?”嘴上如此說,胸口卻是一熱。這句話聽來耳熟,耳熟到他竟覺得……他真的這麼說過。

“你覺得我會與人玩笑?”清淡的語調,白凝雪停下撥弦的手,起身走到被捆綁的男人麵前,抬袖,她指尖輕碰他的麵頰,卻被他有意識地避開,眼神一躲,他索性看向別處,她抿唇,“天庭神將帶罪入輪回五百年,我好容易尋到你。你怎可以忘得一幹二淨?”

“……白小姐,你是把我當成妹子麼?那些前世有緣今生再續的鬼把戲,都是戲折子裏寫來騙女人的。泥匠瓦匠木匠我就認識一堆,神匠?哈……幹什麼吃的?”

“他不會像你這般說笑。”

“廢話。你壓根認錯人了。” 別告訴他,他前世冷峻嚴肅,不苟言笑,還常常吊著個死魚眼的,跟他夢裏那個被截斷床戲的家夥一樣被女人甩得亂七八糟,他會笑掉大牙的,“認錯了就趕緊把我鬆開,我還要去尋人呢!”

“我沒認錯。你就是他。”帶著隱梅香的柔荑捧住他低側的臉,抬起看向自己,“你還想著要去找那是妖精?你知不知道她是隻妖,一路上都在偷食你的精氣。”

“你說誰是妖!”妖什麼的話,他倆小情侶調調情自然可以說,可是從其他人嘴裏說出來,他怎麼聽怎麼不舒服。

“就是拐帶你出莊的那隻妖物。她乃江中鯉魚修行煉化而成,道行尚淺,剛能幻化人形,偷潛入人間就是為了吸食精力以助修行。你莫非以為她是因為對你有情才與你唇齒相依的嗎麼?那是那孽畜在吸食你的純陽真氣!”你們一路同行,你竟絲毫不覺麼?”

“說,說什麼笑話!。你這小姐,我看是怪力亂神的小說看太多了吧。傻丫頭是妖?哪有那麼呆呆癡癡的妖?”欺負他書讀的少沒看過那些亂七八糟精怪小說是吧。

“笑話?”白凝雪冷冷一笑,正要反唇相譏,突感背後一陣靈氣席卷而去,她真要戒備轉身,隻見一簇詭異的彩雲不知何時停駐在自家莊園中央湖池上,刹那間,一團如假山那麼大的黑影從雲端被重重拋下,一條碩大的魚尾在陽光照射下翻騰出黑影,嘭得一聲直接砸入湖池之中,濺起的大片水花浪濤頃刻間將湖邊花草衝垮殆盡。

“有怪物啊!有怪物掉進咱們湖池了!”

“是什麼鬼東西啊!”

“不知道啊!嘭得從天上掉下來了!快!快拿東西撈撈!”

“天爺!是條魚!是條鯉魚!”

“什麼鯉魚!你見過比牛還大的鯉魚嗎!?這分明是怪物!是吃人的妖怪啊!快放開網子,放開!它要撲過來了!救命啊!救我,妖怪要吃人了!”

“嘭嘭嘭”嘭嘭嘭!此起彼伏的亂石落水的聲,讓倪大野心口一緊。

“用石頭砸沒有用!快去拿棍子!不不!刀,刀!把刀劍兵器都拿來!”

“放開我。”繃緊身上的韁繩,倪大野暗沉著臉低聲要求。

“現在……你還覺得凝雪我說的是笑話嗎麼?”她滿臉得意,為自己的一語成讖。

“小姐小姐!!快來救人啊,有隻妖怪在湖池裏要吃人啊!”

“小姐!它好大!有兩頭,不!三頭牛那麼大,渾身流血一樣紅彤彤的,好醜好嚇人!”

“是啊,我們已經用網套住它了,它還在池子裏不停亂翻,把旁邊的人都卷下水池!這樣下去大家會被吃掉的!您快來做法收了它吧!”

背後幾個慌張的侍者丫鬟衝進亭內稟告湖池那邊的狀況,白凝雪抬袖側臉,:“區區小妖,道行尚淺,不用慌亂。你們先網縛住它的頭,畜牲沒了方向,自然會慌,亂撞池壁,等它自己撞暈了,我用靈符收了它便是。”

“是!長刀,匕首都準備好了!要不要先戳它幾刀?”

“放開我!”再聽不下這惱人的對話,倪大野大吼出聲,卻換來白凝雪輕描淡寫地回話。

“放開你幹什麼?去救她?”

“我叫你放開我!”繩結一緊,似乎快要架不住他噴發的怒意。

白凝雪麵色一僵,好在她有事先在繩結上附著靈力,若非如此被他一掙,早就繩斷人飛了。她故意別開眼看向別處,忽視他雙眸迸發的怒火,開口對身後的下人吩咐,“快去辦事。”

“辦什麼事!你們給我站住!不許碰她!”倪大野身上的繩結越纏越緊,條噬人的蛇纏繞他一輪又一輪。

“別白費力氣了。以你凡人之力,是掙不開它的。你越掙,它隻會勒的越緊,你再掙,它會勒住你的筋骨,讓你渾身連一點力氣都沒有,連叫嚷的力氣都沒有。”

“……”

“不是不信我的話麼嗎?待我收了它,你就能看到這條孽畜的原型了。”

旋身,她袖中展出數道靈符,像是在故意數給他聽,:“這一張,可以鎖住它的道行,;這一張,可以收住它的妖形,;這一張,可以毀去它的修行。;這一張,可以讓它灰飛煙滅。”

“……不要碰她。”

“你說什麼?我聽不清楚?”她挑眉,將臉龐湊到他耳邊。

“不要碰她。”他沉聲複述,複又啟唇,“……我求你。”

“……”心高氣傲,玩世不恭,嬉皮笑臉……這樣的他,竟為了一條鯉精低聲下氣她。

“我娶你。成親,養你,怎樣都好。隻要你別碰她。”

“……”

一片殘亂的中央湖池。

一條血紅色的龐然大物在湖邊翻騰掙紮,幾張網子罩住它耷拉的碩大魚腦,它被生拉硬扯半拖上岸,魚肚皮磨蹭著池岸,魚鰭無力地在岸上拍打抽搐,魚鰓一開一合似乎因為魚頭回不去水裏而無法呼吸,幾把刀劍像牙簽似得擦在它的魚身上,流不出什麼血,卻是皮開肉綻。

它是妖,能害人吃人的妖。此刻,卻更像條任人宰割的食材。

“小姐!已經照您的吩咐用網子套住它的頭了。”

“是啊,那家夥看起來個兒挺大,但是沒啥用,隻知道亂拱拱。接下來怎麼辦?是用刀子還是符咒?”

“……什麼都不用。放開它。”

“耶?”他是不是聽錯了?小姐說,把這怪物放回去?放回哪裏?放回池子裏讓它繼續鬧騰麼嗎?

“這裏沒你們的事了,下去吧。”

“小……小姐。可是這怪魚……”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打撈上來,看起來還蠻好吃的樣子,肉質鮮美啊。

“這怪魚便暫時養在池子裏。誰讓你們姑爺……那麼心底良善,舍不得殺生呢。”白凝雪說著,回頭看向身後矗立不動,一言不發的倪大野,揚手指向岸邊那隻血紅的大鯉,輕笑,“怎麼了?化成原型你就完全認不出來了對吧?”

“……”

“嗬,也難怪。妖物化成原型都是這樣的,你不敢動彈也是……”

話音未落,身邊的身影咻得從她眼前飛馳而過,像跟離弦的箭,完全沒有回頭的意思。他抬手奮力扯開那些縛住她的網子,撫過她被蹭破皮的白肚皮,想碰觸她被刀劍插住的傷口,又生怕碰痛了她縮回手。

“傻丫頭?”

魚身不自在的一動,想軟下褪進水裏,藏起來,卻被他伸手捧住魚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