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一般的道長淡笑不語,悄然退出廂房。

“等等,我覺得有什麼事情不對,那個什麼仙女道長,你等等,我還有事想問問……”他是不是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記憶某一塊好像被凍結成冰,他覺得他床榻邊應該有個不安分的小腦袋,一條活蹦亂跳的小魚……

跳下床榻,他追出去房門,卻被眼前的景象怔在原地。

一條龍,正飄浮在他家山莊的上空,它垂首而待,一隻琉璃金眸正與他對視。

它好大,瞳孔有他整個人那麼大,殷紅的須縷仙氣飄飄地隨風而動,豔紅的鱗片遍布在眼眶,龍角隱在雲霧之間若隱若現,一聲細碎的龍吟也能震動出風。

它看見了他,眼瞳稍動,從喉中發出低吟,眼睛眨了眨,像是想要說什麼,卻隻能發出他聽不明白的獸言獸語。

“這……這是……”

“少公子莫怕,此乃本座坐騎——年。”

“…年?”短短一字,他喃喃地重複。

“此獸前身為魚,生性善,不傷人。”

“……”

“公子若膽大,可上前摸摸它。”

這麼大個家夥,發起怒來一爪子就能拍死他,誰有膽子去碰觸它,他想開口調侃這仙風飄然的天女,手卻不知被什麼牽引住,不受控製地撫上這大家夥的眼眉。

指尖碰觸到的鱗,冰冷,堅硬,厚實,似乎在表示,再也沒有什麼東西能進入它的心。

而藏進去的東西,也永遠不會透露出來。

對不起,說好讓你養我的……

我又食言了,都說食言而肥,你看,我又肥了不少,對嗎?

我這般言而無信,你也受夠了吧?

所以,不要再等我了,五百年已經夠久了,五百年輪回往世的懲罰應該結束了,不要再在水裏尋我,不要再被水吞沒,不要再準備好魚缸……

不要再記掛我。

找一個離水最遠的地方,不被我們的約定束縛為你自己活一次,好嗎?

“你的坐騎,為什麼會掉淚?”

“……”

“道長,它在掉眼淚。”

“……”

“為什麼?它是不是認得我?”他忽然意識到什麼,轉身就想向那位天女求證。

“……認得又如何,不認得又如何?既然有緣,終會一見,如若緣盡,便淡然處之。少公子,切記強求五福。本座告辭。”

她淡淡揮袖,隔開與倪大野的距離,輕巧地躍上龍首,扶角而站,輕聲喚道,“年兒,回洞天石門柱。”

轟然一聲,大家夥聽命昂起龍首,麵朝東海騰飛而起。

回首俯視,金色衣袍的公子慢慢變小,靈水秀山慢慢遠去。

他在奔跑,追上它,想求一個答案。

求一個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何要執著的答案。

“年。”龍角邊的天女閉眸喚她的名字。

她回應,“天女有何吩咐。”

“息心。”

“……是。”

她回首,將視線看向遼闊的東海,加速升高,隻留幾片破碎的綿雲證明她來過的痕跡。

她用這一世所有的時間向太平天女求救,用龍身為坐騎的條件換取太平天女解救九華霜曲山。

太平天女與那些天庭供養的女仙不同,她鎮守天人兩界重地,雖為天女卻與勾陣一樣是天界將守,魔物入侵,她難辭其咎。

“年,本座不用你供奉自由時間,但求你將前身今世所有情怨統統放下,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皆因情愛而起,若你肯放下,本座即可同你前往九華霜曲山。”

那些曾經糾結於心的小情小愛,從那刻起,於她不再是重要的東西,她的一己私欲,霍亂了人界,擾亂了天庭,毀掉的是自己的家,和本該最重要的人。

她沒理由不放下。

她以為太平天女與那魔尊之間會有一場惡戰,卻不像他竟問出與她一樣的問題。

“我不信,為何你沒有那種感情?”

那一瞬間,她才明白為何太平天女要對她說那些話。

“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皆因情愛而起,你我皆有責任,任重而道遠,何必自找怨念。”

“少用那些大話誑我,你定是覺得我們魔族在你們仙神眼裏太過低賤,你與煉華都是這樣想的。”

“……所以你占了煉華尊者的身體,你明知道這樣會破壞他的身體,為何還要這樣做?”

“他當年為了一條小魚下魔界求我,我就為他指了一條明路,那條小魚不能修仙,那就修魔,否則,魚受該是多少就是多少,那時我讓他留下的是一身靈力,從此他隻能縮成孩童模樣淪為笑柄,如今,他二度求我,已經沒什麼可以與我交換了,我隻要他軀體一用,有何不可?你該了解我,沒有等價交換,我憑什麼要白給他好處。”

“……這便是你,說來情深,卻隻是自私而已。隻覺得自己的情是情,隻覺得自己的苦是苦。”

“為何寧可苦守那些破石柱也不願和我去魔界。”魔尊用師父清靈的聲音問著。

“幫你還債。”

“……”

簡單四個字,字字誅心,聽在年泡泡的耳朵裏,像一杆利劍紮上她的胸口,四周安靜下來,隻有蒼勁的風簌簌地刮過。

原來,她與那魔尊並無差異。

以為自己感情濃烈就覺得多麼情深,其實壓根沒有學會如何愛人。

師父不是沒有那種感情,隻是不會用像他們這等低劣的辦法表達出來。

“荼毒生靈,濫殺生靈,所以的孽障,我替你還。”

“……”

他沉默,不屬於他的臉龐被一雙白皙的手輕輕地捧起。

“離開吧。你殺孽太重,是不可能再入天人二界的。”

“……”

“就算你搶來煉華的身體,附他體穿過我的守界,也不過幾個時辰而已。”太平天女仙靈般好聽的聲音吹拂進他的耳朵,“時辰已到,你我終究還是要兩界相隔。”

“……”

像是應證她說的話,他的身體漸漸透明渙散,像一朵被風吹散的雲,輕薄不堪一擊,快要在天空中化開。

紫霧隨著他透化散開,空中留下斑斑紫晶,他仿若不甘心,展袖伸手想要抓住她,手碰觸到她,卻因為透明的身體從她手心穿過,撲空……

“太平……”他喚出她的名字,那音調像被什麼扼住了胸口般低啞。

她淡然地站在原地,眼眸凝視著他,“我知道,你不過想見我一麵。”

“……”他想說些什麼,可形體已經散化的發不出任何聲音,隻看見唇形在動。

袖口,袍尾,指尖,眼眉,他的身體完全消散融化,隻剩下一片輕盈的紫霧,連唇瓣的喃語也無法再看清楚,太平天女卻像聽懂了,輕輕頷首。

“我知道,所以,我來了。”張唇,她小聲地回應。

他也許聽到了,也許沒有,紫霧留戀縈繞在她身邊不過片刻,就被九華山的勁風一吹而走,沉澱下來的隻剩下一朵蓮花。

那朵蓮,年泡泡見過,在師父的胸口上,她在師父的胸口上看到它綻放著,如今卻花苞一般被丟棄在這兒。

年泡泡褪去龍身,化為人形,撲身抓住那朵幽蓮,生怕它也會隨著師父的身體一起消散不見。

那蓮比想象中重許多,沉甸甸地砸在手裏,蓮瓣綴著凝露像極了淚珠,她胸口撞向地麵,雙手高托護住蓮身,生怕它有絲毫損傷。

她抱住了蓮花,看著眼前絲縷隨風散化的紫霧發愣,沾染了九華山的土地,那些紫霧像找到了家,被淨化透明,幻作有著熟悉氣息的靈力,將頹敗的山景治愈修複,嗜血魔獸受不住純淨靈力碎成粉末,古樹複蘇,靈泉重湧,就連山頂的晶雪也重新飄散而下。

她起身,抱著蓮花走到露台前,看著眼前一幕幕再熟悉不過,家一般的山景,再也無法忍住喉頭的苦澀,嗚咽出聲——

隻有師父在的九華山,才是家。

師父的靈力回來了,對於九華山所有生靈而言,這足夠了,可是……對於她,還不夠,她想要師父真正回來,再一次牽她的手,用清靈的語調同她說話。

為了這個願望,她可以背信棄義,拋掉承諾,她不能陪在大野人身邊,她要去找到讓師父回來的方法。

“年。你當真要去尋你師父的身體?”太平天女低首輕聲問她。

“是。”

“哪怕比前世更怨更苦?”

“是。”

“那你聽好。”

太平天女抬指一點,她手裏的蓮宛如找到主人般,竟順勢從她的胸口侵身而入,一瞬間,斷斷碎碎的記憶撲麵而來,厚重的,隱秘的,那些被她所拋棄忘卻的……

“為什麼還不行?我不可以喜歡你嗎?”

“我不要繁衍後嗣,我隻想跟你在一起……”

“我對你是貪念,是嗔癡,是修行切忌的執念,是你沒有也不需要的東西。”

“一寸情思一寸愁,好,真好,下輩子,我也不要這種垃圾了。”

“我才沒有錯,我……不要認錯……”

太多她不想要的片段一股腦湧進她的腦海,連痛的記憶都那麼清晰。

宛若一夜成人,她瞬間明白了什麼……

這蓮本不是屬於師父的東西,而是她的一情一欲,她曾那麼決絕把所有與他有關的記憶,情欲統統抽離身體,想垃圾一般丟掉了的東西,竟然被師父揣在胸口,附在他身。

難怪她永遠也不明白何為情愛,難怪她永遠懵懵懂懂不清不楚,少卻了一情一欲,她是永遠無法弄明白的……

為什麼離開了九華霜曲山?

為什麼不把一情一欲還給她?

為什麼……願意陪在她這隻惡獸的身邊?

為了感悟她麼?

“現在,我已將煉華封印的東西還給你。”太平天女遙遙看向遠方,“你本不必再受一次如此苦楚,但你若堅持要尋回你師父的身體,就必須去尋他去過的每一個地方,收集他所有的記憶,一點都不能錯過,天魔人三界,如果你收集到他全部的過往,再來找我。”

“……多謝天女賜教。”

“想清楚了嗎?”

“從來沒那麼清楚過……”

“哪怕那些記憶會讓你痛不欲生?”

“是。”

“那……去吧。”

她要再度踏入塵世之旅,這一次,沒有塵緣,沒有紛擾,她要去尋師父所有的記憶。

把他一點一點尋回來。

年年有條小鯉魚

星野櫻

雪色霜景,紅蓮池畔。

白亦白,紅亦紅。

一頭垂青絲,一襲銀錦織。

她仰躺著,伸手想觸摸那隨霜雪清揚的發絲,手卻被冷漠地擋開。

看著收回的手,指節龍鱗斑斑,她仿若習慣似地輕笑,“真希望有一天,我戀上別人,讓你也嚐嚐這般被人漠視的滋味。啊——不過以我現在這不爭氣的樣子,是沒希望了。”說罷,她更加肆無忌憚地將頭擱在他打著禪坐的膝頂。

他閉眼,神情絲毫未變,眼睫不動分毫。

那時天空銀雪點點,他以為這等場景會天長地遠。

她戀上別人是何等狀況?他從未想過,就像他從未想過,若果她乖乖地聽他的話,交配繁衍生嗣,他又會是何等心境……

就這麼在他身邊吵吵鬧鬧過一生,也許也不錯吧。

如果不離開他,他願意一輩子這樣寵著她,縱容她。

可是她第一次跟他說,她想離開……

因為一個男人。

她寧可去當坐騎,隻為了可以離開九華山,離開他身邊。

他斷然拒絕,魯莽浮躁定會惹禍,征戰四方以她的能力非死即傷,但這些說出來的借口拙劣到連自己都沒法說服。

他雖是靈獸之主,但眾生皆有自己的命數輪回,豈有他多餘擔心,他不過是這九華山的山體支柱,為自己的身體他們生存撐起一片天地。

所以,他不應該因為一己之私離開九華山,哪怕是因為她即將在南江被處死。

可他還是去了……

知曉她又與他人苟且放浪,他胸口的悶痛早已麻木。

隻要她肯隨他回去,他什麼都可以忍讓。

可情與欲本來就隻有一線之隔,隻要稍微偏離一點,兩邊皆會喪失平衡。她早已不是當初那個跟在他身邊,被他輕撫額頭就會滿足的小女孩,她要的太多,他給不起。

被抽筋鎖骨,他在一旁看著,被貶罰為魚,他在一旁聽著,他不為所動,也不知該如何動彈。

隻是彎身將她抽離的情欲存留了下來,封在一朵蓮花裏,帶回了九華山。

他枯坐了多久?

思量了多久?

日升日落與他全然無感。

他本以為,心應如止水,無論丟多大的石頭在水麵,最後都會歸於平靜,此乃道,情欲亦是。

可那朵蓮花不是多大的石頭,卻時常發出吵耳的聲音,每當他心如止水,腦海裏空無一物時,便會鑽出來她的聲音在他身邊縈繞。

“人界的桃花好美,你看過嗎?”

“不曾。”

“我折一枝回來,給你看吧?”

“不用。”

“……哼。”

“師尊,你的手好大,看,比我的大好多。”

“……”

“人界的女兒家都說,手兒小,是福氣。”

“何解?”

“因為這樣的女兒家就不會貪心呀。你看,我的手這麼小,太多的幸福就會從指縫裏溜走,所以,隻要雙手可以握住的幸福對我來說就剛剛好了。”

“……”

“師尊,我不想從你那裏得到太多。”他眉頭輕動,幾乎快要被她的軟音融化開來。

“隻要……你願意偶爾親親我就好。”她忽然踮起腳尖,拽住他的衣襟,雙唇貼上他冰涼的臉頰。

“胡鬧。”他心頭一顫,揮袖即可退開。

“嚕嚕嚕。”

她俏皮的吐舌,得逞似地綻開笑顏。

那唇瓣的熱暖觸感似乎還停留在頰邊,他站起身,走向那養在殿池中的蓮……

究竟是何樣的感情讓她寧可死無葬身之地也要離開他,他不明白,卻又想要弄明白。

那便讓它附進他的體內吧。

一朵蓮印燙進他的胸口,她所有的記憶、感覺、情、欲一並鑽進他的體內,痛楚如浪潮一般襲來,那是她被鎖骨抽筋時的記憶,身體被撕裂的痛苦感覺並沒有讓他有多大動容,他所有的注意力被一絲綿綿弱弱的扯痛拉走。

那抹痛楚,不錐心,亦不刺骨,卻柔柔怯怯一下又一下地扯住心底最柔軟的的角落。

每一次他閉眸不語,每一次他揮袖拒絕,每一次他無動於衷,她一直這般痛著麼?

錐心刻骨終有過去的時候,而這種痛,卻伴著心口跳動,不消失,不減弱,反而越來越強烈,越來越蝕骨。

一縷銀雪絲發從額前垂下,他垂眸看著蓮池裏的自己,那痛楚每鑽進他身體一分,他的發絲便雪白一分,他默然站立不動,任由那痛楚蔓延擴散,直到連指尖也疼痛發顫,他一頭垂地烏絲長發已像被白雪浸染一樣徹底花白。

天若有情天亦老——

他的頭發白了,是不是說明,他也懂情了?

他離開了九華霜曲山,什麼也沒有想,沒想過以後要去哪兒,沒想過他離開會有什麼後果,沒留下隻言片語,他消失了,消失在九華霜曲山,卻站在人界一顆桃樹邊一站便是數月——

他在等……

等它開花。

等它開出粉紅色的花瓣,他要親眼看看,那花瓣是否跟她誇獎的一樣,值得她那麼笑容燦爛。

人間三月天,桃花開漫天。

第一個花苞綻放的刹那,他也跟著笑了起來。

彎唇展顏的滋味原來是這樣的,這便是快樂吧?看到與她一模一樣的場景……

原來,他一直往外推拒的,不想要也不屑要的竟是這種感覺。

現下,他終於明白了,卻是她已經丟棄不要的東西。

桃瓣如雨翩然散落在他身上,粉色花瓣掛在他的白發上留下清雅的芬芳,像是要替他洗禮,為他沾染煙火塵世味一般,他仰麵深吸一口氣,飛身奔向南江江畔。

他要找她。

定要找到她……

告訴她,他也許已知曉那種感覺。

告訴她……

他……很想她。

滾滾南江水裏,每一條南江魚都可能是她,魚的壽命何其短暫,他根本不知道,她已經輪回往昔到哪裏去了。

一天,兩天——

一年,兩年——

十年,百年——

每一次睜眼,搜尋南江裏千萬條過江之卿,每一次閉眸,掏出所有與她有關的記憶。

二百個春秋已過,那些感情已經在他身體沉澱紮根,濃烈到連他自己都覺得可怕。

她回眸,總喜歡調皮地眨一下右眼。

她嘟嘴,總喜歡將臉頰高高鼓起。

她喜歡紅衣,愛躺在高地數星星,窩在他身邊酣睡時最放鬆……

這些他曾經不知道的小習慣,隨著那朵蓮在他胸口悄然綻開,全都走進了他的心坎。

他第一次感到害怕,怕無緣再見,怕記憶太淺,怕歲月太長……

狂雨,烈日,暴雪,颶風,閃電,冰雹,他在每一個日子,每一種季節找尋她,幾乎看遍了南江裏的每一條魚,終於在一個堤岸的淺灘,看到一條奄奄一息,快要輪回到下一世的紅色小鯉。

那個水窪太淺,容不下太多水,她分明快要渴死,幹死,連魚鰭都已經變幹發硬。

他心頭一陣揪痛,愛憐地將她雙手捧出,小心翼翼地放入袖袋,急速飛回洞天福地將她放入幽蓮池內。

如魚得水,她一碰水池邊歡快地遊了起來,魚的記憶不過一瞬,她忘卻了方才幾乎快要渴死的絕境,暢快淋漓地遊水甩尾,像個孩童般快樂得沒心沒肺,讓他唇角泛起一絲苦澀的笑。

“你在想什麼呢?”

“你每日也在這兒靜坐,到底有什麼想不通的事情嘛!睜眼看看我嘛。”

“……算了。不打擾你靜修。我走了。”

“你當真看不出,我在喜歡你嗎?”

“再瞪我也沒打算放棄的,我喜歡師尊,要和你永遠在一起。”

“師尊,桃花開了,我們去看桃花吧?”

“我的手這麼小,太多的幸福會從指縫裏溜走的,雙手可以抓住的幸福剛剛好。”

“嗯……小小幸福就是,每天想我一次,我一不在身邊,眼睛就會不自覺四處找我的身影。看著我的時候,嘴巴要彎到這麼高,連眼睛都含著笑。”

“咦?我這樣太貪心了嗎?”

“我脾氣很壞,我知道。如果有一天,我發脾氣說了什麼狠話,你都不要相信哦,因為我嘴硬嘛。”

“不做你豢養的寵物,就連待在你身邊也不可以嗎?”

“……不要讓我和別人繁衍後嗣,我不想。”

“我不是你的豢寵!不是你的坐騎!更不是可以按照你的期望,可以隨隨便便去交配繁衍宗族的移動生殖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