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步野已經等不了了,他等不及要去凡幸,那地方的疑問太多了,那場奇怪的大霧是怎麼回事?爺爺究竟是怎麼了?公路上的斷崖還在嗎?斷崖對麵的人影是誰?爺爺在跟誰說話?自己怎麼會突然暈過去?
步野在走著,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很多,這讓步野很疑惑。
難道說那條斷崖已經不在了?不然這些車去哪呢?
步野開始在路上攔車,可是所有人都像是看不到他一樣。
步野幹脆跳到車前攔車,差點被車撞飛,司機也沒看他一眼。
步野瞪大了眼,睜眼瞎遇到過,沒一次遇到過這麼多。
“日怪了,這是咋回事。”
實在沒辦法了,步野心想既然隻有十分鍾的車程,幹脆走過去吧。可是走了一半,拖著殘病之軀的步野發現,這十分鍾車子走的山路,用腳去走簡直就是酷刑。可是對於斷崖和爺爺的疑問橫在心中,揮之不去,一刻也不能等了。步野靠意念強撐著,爬上了一個又一個坡,甚至超過了兩隊專業徒步旅遊的,他們反倒能看到步野,投下了驚訝的目光。
一路上陽光正好,照在林木上綠油油的,煞是好看,全然沒有昨日那種濃到怪異的霧。終於,在拐過一個彎之後,路上出現了一道長長地擦痕,直接落到了路旁的懸崖下去,現在還有記者在那裏做著報道。
步野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看來這一切都是真的了,爺爺真的已經……他看向了路麵,那條斷崖依然還在,如同地球被砍了一刀,裂做兩半。步野又掙紮到了斷崖邊上,往左看,無限遠,往右看,無限遠,往下看,無限遠。斷崖到路這邊的距離並不遠,一向不服輸的步野心中卻生出了絕望。這點距離可以借助工具跨過,可是卻有一種肯定的感覺在告訴步野,即使他找到了其他方法,也會有更多的意外等著他。步野身邊的車輛和馬路另一頭的車輛在此時全都消失了,本來車水馬龍的公路突然寂靜,隻剩下記者在身邊做著報道。
“具稱,車中隻有步三鼎老先生一人,司機和其他乘客聲稱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都睡在了路邊,警方認為這種說法可信度很低,我們將繼續跟進這條消息……”
步野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像個小孩一樣,他用力地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走向了與凡幸相反的方向。
之後的步野在成都埋頭做事,偶爾也會返回這裏,為了不連累其他人,他都是徒步走到這裏。每每抵達此處,步野都能看到那條無限深遠的斷崖,它像是生死的邊界一樣,隔開了步野和凡幸的全部聯係。
直到去年年初,一次行動中步野正在交火,突然他在一扇門內看到了一張被燒的漆黑的床,他知道自己現在不該去看,但是這個場景卻有一種無法言明的吸引力,讓步野情不自禁地停了下來,忘掉了自己身邊還是槍林彈雨。床上有一個女孩緩緩坐起,她的動作如同運轉不順暢的木偶,丟幀的老電影一樣,一頓一頓的。盡管女孩動作僵硬,卻並不緩慢,一下就從床上坐了起來。一張嬌俏可人的小臉一下一下上發條一樣擺出了一副嫵媚的笑臉。
她的嘴一張一合仿佛要對步野說些什麼,步野努力想要聽清時,被蘇劍閣撲倒在地,他猛地清醒過來,看到蘇劍閣的手臂中彈,感覺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步野深吸了一口氣,仿佛三魂六魄都回到了身體裏一樣,耳邊的叫吼和槍響都清晰了起來,步野突然想起來自己此時在追捕毒販。
當天收工之後,在醫院裏蘇劍閣問步野怎麼突然暈過去了,步野又想起了那個被燒焦的房間,擺在正中的床,什麼擺設都沒有。
還有那個女孩,渾身燒傷的女孩,還有她的笑——受了那麼嚴重的傷,為什麼她還能笑得那樣輕,那樣俏?
也是從那天開始,步野感覺自己和凡幸的聯係開始回來了。他也開始計劃回到凡幸的事情。
這些事情太離奇太不可思議了,步野很少跟人提起,如果說世上還有誰相信步野的話,那一定就是蘇劍閣和劉曉曉了。因為隻有他們才看到平日裏態度隨意的步野,在突然麵臨黑暗時,臉上露出的怪異和恐懼。
隨著看到女孩的次數越來越多,步野越能感覺到一種詭異的情緒。這種情緒非常奇怪,感恩中帶著嫉妒,幸福中帶著失落,清明中帶著憎惡。
尤其是那種憎惡,是他從未見到過的。作為警察,步野有時候會把自己帶入罪犯的角度去看待事情,偶爾會感受到一些極端的情緒。審問犯人的時候,也會遇到一些尤其詭異的,眼神或凶狠或陰損,也十分令人震撼。但是這女孩的眼神中,卻蘊含著更為複雜的情緒,讓步野看一眼就會深深地沉淪下去,隻有極力反抗才能避免墮入深淵。
喝完滿是辣子油的麵湯,步野對二人擺了擺手,起身離去。
“行了,差不多我該走了,這碗麵就算是你們請我的了。
咱們有緣再見。”
蘇劍閣和劉曉曉一齊站起,目送著步野在霧中漸漸離去。
最後還是劉曉曉忍不住先哭了出來。
步野查了票,過了安檢,等金屬探測器的時候,突然聽到旁邊那個小妹尖叫了一聲。步野尋聲看去,那小妹正對著一個小帥哥犯花癡,小哥撓了撓頭,讓她安靜點,結果檢查的時候小妹十分仔細,渾身上下都給小哥摸了個遍,小哥也隻能苦笑。
這場麵倒是難得,步野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下意識地想掏煙出來邊抽邊看戲,恰好又輪到他檢查了,這才想起來自己在什麼地方。連忙掌嘴,心裏告誡自己,這才辭職一天就沒了自覺,真是不該。
正好這時帥小哥通過了檢查,有人問小妹為什麼那麼激動,小妹壓低了聲音說。
“你不知道嗎?他就是這一屆《我是歌神》最最最被看好的選手,椎今朝!全球唱片公司已經說好比賽結束後就簽下他進行全球環演,他的人氣高過其他選手兩倍。但是在決賽時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神秘失蹤了!就在最巔峰的名利觸手可及的時候,他拋下了即將到來的一切,離開了舞台。
到處都沒有他的消息,但是我卻看到他的真人了,還摸過他!
天哪!我不洗手了!今晚吃手抓飯!”
步野笑了笑。給他做檢查的妹子翻了個白眼,狠拍了一下步野的屁股催他趕緊走。
“長得又不帥,還故作深沉地笑。別擋著路!”
步野撓了撓頭,長得不帥又不是他的錯,再說自己也沒那麼醜吧,隻是沒有椎今朝帥而已。
步野帶著有點委屈的心情,站到了自動扶梯上。椎今朝就在他麵前,步野不免也有點好奇,想近距離打量一下。當警察不是做明星,既不拋頭露麵,常常蓬頭垢麵,所以也沒有剛剛那樣的迷妹。現在流行控大叔,怎麼沒人來迷成熟機智的警察叔叔呢?
這麼想著步野把自己給逗笑了。椎今朝聽到笑聲回過頭來,眼睛從手機屏幕上離開,剛好跟步野的目光對上。
椎今朝長得確實不錯,眉清目秀的,五官具體,頭發隻是簡單地疏剪,沒有浮誇造型。而且與熱門小生一股陰柔之氣不同,反而有點少年老成的感覺,眉間微微皺起,似在想著什麼。在進站之後他解開了卡其色風衣的排扣,露出裏麵米色的毛衣和白色的內衫,脖子上掛了一條灰色毛巾,簡潔大方又能抵禦寒氣。
步野想到自己皮套加布褲的搭配,也難怪會被嫌棄了。
不過以他的人氣來說,這樣的裝扮未免太低調了。而且也沒有經紀人跟著他,看來椎今朝這一趟可能有不希望別人知道的目的。
步野倒是不怕和人對視,長時間的對視中,精神力弱的人會先受不了,會在眼神中暴露心理活動。椎今朝站在比步野高一階的自動扶梯上,隨著扶梯爬高,二樓上的快餐店和車站書店在椎今朝身後出現。但是步野隻是仰著頭,目不轉睛地盯著椎今朝,以至於安保看見他兩都握緊了棍子,步野身上那股幹練的氣息實在是太重了。
椎今朝笑了笑,手舉了起來,食指抵在嘴唇上,然後把圍巾拉起來一點,擋住了鼻子以下的部位,然後轉了過去。
步野嘿嘿一笑,感情這小子把自己當做他的粉絲了。
隻是一個小插曲,步野也沒放在心上,到吸煙室裏猛抽了兩根煙,舒服了再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找座位的時候又看到了椎今朝,這小子眼神悲傷地盯著自己的手機,步野略微帶點惡意地猜是不是女朋友要跟他分手?但好像又不合邏輯,在他飛黃騰達的時候分手?
廣播通知檢票的時候,步野站過去排隊,沒想到椎今朝也站了起來,還跟自己站在一塊。椎今朝也看到了步野,眼角泛出笑紋,禮貌地點了點頭,上站台的時候兩人挺默契地走在一塊,步野開玩笑似地說,咱兩不會在一個車廂吧?椎今朝把票拿出來一看,淡淡一笑。
“嘿,還真是,您說巧不巧?”
步野一看,兩人幹脆是在一個軟臥裏,確實是挺巧的。
但椎今朝不鹹不淡的態度讓步野覺得很有意思,常人遇到這種情況一般會寒暄幾句,但是椎今朝沒有多說什麼。看來他真的有什麼心事。步野正想收回目光,突然看到椎今朝的目的地,渾身一震,後背一身冷汗直冒。
凡幸!